李振声屏住呼吸,用一支细长的玻璃滴管,小心翼翼地将特定配比的酸性酒精溶液,滴入那个装有红色黏土的坩埚。实验室里静得只剩下液体滴落的微弱声响,几个助手都围拢过来,紧张地注视着。
溶液与红色的黏土粉末慢慢混合、反应。李振声轻轻摇晃着坩埚,让洗脱液充分接触。然后,他使用一套简易的过滤装置,将上清液缓慢地过滤到另一个干净的玻璃皿中。
清澈的滤液在煤油灯下泛着微光。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生物活性检测。他们目前没有精确测定青霉素含量的方法,只能用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用这种洗脱液去处理已知的、长满了葡萄球菌的培养皿,观察其抑菌圈的大小。
助手立刻将滤液涂抹在准备好的培养皿上,做好标记,放入恒温箱。剩下的,就是等待。
“至少需要十二个时辰才能看出明显效果。”李振声声音沙哑,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把所有用过的红色黏土样品都找出来,测试其酸碱度、颗粒细度……我们要弄清楚,为什么是它!”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这红色的泥土,是否真的能成为吸附青霉素的关键?没人知道答案。李振声不敢有丝毫松懈,立刻投入到对这批红色黏土本身性质的研究中,试图找出其特殊之处。
而在养心殿,溥仪面对的则是更为宏大却也更为具体的难题。摊开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标注着密密麻麻符号和进度的京奉铁路扩建工程图。詹天佑的奏报就放在一旁,言辞恳切,却也罗列了重重困难。
“皇上,詹天佑奏称,关外段地形复杂,尤其是穿越辽西丘陵地带,桥隧工程量大,所需钢轨、水泥、炸药数量远超预期。加之雨季影响,民夫征集不易,进度已落后原计划近两成。”徐世昌语气沉重地汇报。
溥仪的指尖在地图上那条代表着铁路生命线的黑色标记上划过,从山海关,到锦州,再到奉天,最后指向更北方的鞍山、抚顺。这条线,连接着他未来的工业命脉。
“落后两成?”溥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告诉詹天佑,朕不管他有什么困难!人手不够,就让前线停俘的日军战俘去挖土方!工具不够,就让沿途州县全力征调!钢轨不够……”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就把北京城里那些废弃王府、庙宇里能拆的铁器、铜器,都给朕熔了!先保证铁路!”
这是釜底抽薪之举,必然会引来非议,但溥仪已顾不了那么多。时间,是比黄金更宝贵的资源。
“还有,”他补充道,“让兵工厂抽调一批精通爆破的工匠,带着‘雷公炮’去支援詹天佑,加快开山劈石的进度!铁路早一天通车,东北的矿石早一天运出来,前线的将士就能少流一天血!”
这道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通过无线电波,传向了关外尘土飞扬的铁路工地。
几乎在同时,浪头镇前线,日军在黎明时分的渗透失败后,并未就此罢休。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经过短暂调整和炮火准备,日军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发起了营级规模的正面强攻。
土黄色的潮水再次涌向泥泞的阵地,这一次,他们动用了更多的掷弹筒和伴随步兵冲锋的轻机枪,火力明显增强。
“稳住!瞄准了打!”连长在战壕里来回奔跑,声嘶力竭地鼓舞士气,“‘震天雷筒’!给老子敲掉他们的机枪!”
守军的“震天雷筒”再次发威,短粗的炮弹带着死亡的呼啸砸向日军进攻队形,有效遏制了日军的集团冲锋。但日军的单兵素质和顽强程度也超出了预料,即便在猛烈火力下伤亡惨重,后续部队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前猛冲,不断拉近距离。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堑壕争夺阶段。不时有日军士兵跳进战壕,与守军展开血腥的白刃战。刺刀的碰撞声、嘶吼声、濒死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
“上刺刀!”连长拔出腰间的毛瑟c96驳壳枪(少量配发给军官),大吼一声,率先迎向一个突入阵地的日军曹长。
阵地上乱成一团。在这种贴身混战中,“启明一式”步枪相比日军的三八式步枪带有的长刺刀,在长度上略显吃亏。不断有守军士兵在刺刀见红中倒下。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阵不同于“启明一式”的、更加清脆连贯的射击声从阵地侧翼响起!
“哒哒哒、哒哒哒!”
是花机关枪!(mp18冲锋枪的早期仿制或流入品,数量极少)原来,是吴佩孚得知前线战况激烈,特意将仅有的一个装备了少量“花机关枪”的警卫排派了上来支援!
虽然数量不多,但这种近战利器在堑壕混战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炽热的弹雨扫过,瞬间将几名突入阵地的日军打成了筛子,暂时稳定了局面。
日军似乎没料到守军还有这样的自动火力,攻势为之一滞。利用这短暂的间隙,守军终于将突入阵地的残敌清除,勉强守住了防线。
但所有人都清楚,日军的进攻一波猛过一波,浪头镇这道单薄的防线,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伤亡数字在不断上升,药品,尤其是能对抗感染的药品,变得越来越紧缺。
那个腹部重伤、使用了“金疮灵”的年轻士兵,被转移到了后方的野战医院。军医检查他的伤口时,惊讶地发现,虽然伤势依旧严重,但创面红肿化脓的情况得到了明显的控制,没有出现恶化的迹象!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信号,证明了“金疮灵”在对抗感染上的巨大价值。
消息传到北京,溥仪精神稍稍一振。青霉素的有效性再次得到验证,这更坚定了他必须尽快实现规模化生产的决心。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东北。铁路在艰难地一寸寸向前延伸,东北广袤的土地下埋藏的宝藏,是他逆转国运的最终依仗。清除日本势力只是第一步,如何在那片土地上,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强大的工业体系,才是真正的挑战。
“给奉天发电,”溥仪下令,“令留守奉天之官员,即刻开始着手规划鞍山、本溪铁矿,抚顺煤矿之开采事宜。招募流民,整修道路,筹备前期工作。待铁路一通,朕要看到矿石立刻就能运出来!”
蓝图已经绘就,但实现它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艰难。红色的泥土能否带来青霉素的突破?詹天佑能否克服万难如期贯通铁路?前线疲惫的将士,又能否顶住日军下一轮更猛烈的进攻?
这一切,都悬而未决。帝国的车轮,在泥泞与血火中,艰难地向前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