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厦,二十八楼。
夜色像墨汁,从中环的楼宇缝隙间,缓缓渗入。
张敏办公室的灯,是这片钢铁森林里,唯一还醒着的眼睛。
桌上的日历,被人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数字。
今天。
她忘了。
或者说,她没有时间去记。
空气里,只有打印机墨粉的干涩味道,还有她刚刚喝完的,那杯速溶咖啡残留的,一点苦涩的酸。
办公室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不需要回头。
整个峰锐资本,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不带任何情绪,却又充满绝对掌控力的方式,进入她的领地。
陈峰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她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件。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细长的,被深蓝色丝绒包裹的盒子。
他将那个盒子,轻轻放在了她面前的,一叠关于和记黄埔的股价分析报告上。
动作很轻。
盒子与纸张接触,发出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却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张敏平静的心湖。
张敏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那些跳动的绿色数字上,移开。
落在了那个盒子上。
那不是文件。
也不是任何她所熟悉的,与工作相关的东西。
她抬起头,迎上陈峰的目光,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陈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用下巴,朝那个盒子,示意了一下。
张敏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丝绒。
她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钢笔。
通体是深邃的黑色亮漆,像凝固的夜。
笔夹与笔环,是温润的金色。
笔尖是18K的金,在台灯下,反射出一点锋利而克制的光。
是一支万宝龙。
张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在维多利亚港的游艇上,那支从她指尖滑落的辉柏嘉铅笔。
那道划在他西装袖口上的,灰黑色的,代表着错误的印记。
而现在。
他送了她一支笔。
一支用来签署最终决定的,不容任何错误的笔。
“签字用的。”
他的声音很低,像大提琴的某个沉稳的音节,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响。
“以后要签更大的合同。”
张敏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伸出手,将那支笔,从丝绒的凹槽里,拿了出来。
很重。
比她想象中要重得多。
那种属于金属与精密工艺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掌心。
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轻轻抚过那枚冰冷的,闪着寒光的笔尖。
那一刻。
她脑海里,闪过了关之琳手腕上那串卡地亚的钻石手链。
闪过了那些名媛贵妇在酒会上炫耀的,鸽子蛋大小的珠宝。
那些东西,很贵。
很亮。
却在此刻,在这枚冰冷的笔尖面前,显得无比廉价,轻浮。
那些是装饰品。
而她手里的这个,是武器。
是权杖。
是这个男人,递给她的,一把通往更高战场的,唯一的钥匙。
她忽然觉得,这支笔,比她见过的任何珠宝,都要贵重。
她握紧了那支笔。
仿佛握住了一个,由他亲手定义的,全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