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把灯塔的影子钉在地上,像块被暴晒的黑布。
可这黑布上的门窗是活的。张叙舟站在塔影边缘,指尖刚碰到影界的 ,就觉得一阵刺骨的凉 —— 不是阳光晒不透的阴寒,是像伸进了冰水里,指尖的皮肤泛起层鸡皮疙瘩。银簪在袖口里震动,星纹透过布料映在影门上,竟与门楣的纹路完美重合,像把钥匙找到了锁孔。
爷爷的日记里画过这个。 阿影的影子趴在影门上,爪尖顺着纹路轻轻游走,正午阳气最盛时,影界的缝隙会变成
实门 ,能进不能出,除非... 除非有守塔人的影子引路。 她突然拽住张叙舟的胳膊,腕上的影纹胎记泛着青灰,我的影子说,里面的
影压
能把人的魂魄挤成纸片。
赵老大扛着撬棍往影门上戳。木棍穿过影门的瞬间,现实中的撬棍突然
地弯了,像被无形的手攥过。老船工骂骂咧咧地甩着手:娘的,这门还会咬人! 他往影门里探了探头,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听见指甲刮玻璃的
声,张哥,要不咱把这塔拆了?我就不信压不住这些影祟!
周婶往影门周围撒了圈艾草灰。灰末落在地上,竟烧出圈金色的边,将影门牢牢框住。妇人的药箱里,个小瓷瓶正在发烫,里面是她连夜熬的 壮魂汤,掺了当归和人参,俺太奶奶说,进影界得先固住三魂七魄,不然走一步丢一魄,出来就是个傻子。 她往每个人手里塞了碗褐色的药汁,快喝,这汤凉了就没用了。
小雅的笔记本突然在塔影里自动翻页。姑娘蹲在地上记录影门的纹路,纸页上的墨迹突然往下渗,在
的位置晕出个黑洞,洞里爬出些细小的影虫,正往她的考古铲上爬。银簪说这些虫子是
影界的邮差
她突然指着黑洞深处,那里浮出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拼命敲门,是被困在里面的人!
张叙舟将银簪刺入影门。簪尖的星纹在门内炸开,照亮了条陡峭的石阶,阶面上铺着层灰黑色的 ,踩上去像踩碎了无数细小的影子。只能进去看看。 他往阿影身边靠,你的影子能感觉到你爷爷的位置吗?
阿影的影子突然在影门里跑了起来,像道黑色的闪电。姑娘的辫梢缠着破镜碎片,镜面反射的阳光在石阶上投下串光斑,它说爷爷在塔顶的影炉里!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但... 但影炉周围全是
影煞 ,它们在啃食靠近的影子,连我的影子都不敢靠近!
赵老大灌下壮魂汤,抹了把嘴就往影门里冲:娘的,管它什么煞! 老船工的靴子踩在影尘上,发出
的脆响,俺爹说过,邪祟就怕愣的,越怂它越嚣张! 他刚踏上第三级台阶,突然
一声 —— 影尘里钻出些影丝,缠住了他的脚踝,现实中的脚脖子立刻泛起层青黑。
快用铜镜照! 周婶往他手里塞了块巴掌大的铜镜。镜面反射的阳光落在影丝上,那些丝线立刻蜷成个团,化作黑烟消散了。妇人的药箱突然弹开,滚出个小陶罐,里面的安影膏正冒着热气,快抹在脚踝上,这影毒能钻骨头缝!
张叙舟的银簪在石阶壁上划出火花。星纹照亮的地方,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指甲痕,深得能塞进手指。是以前被困的人抓的。 他凑近闻了闻,指甲痕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影血味,阿影,你爷爷的日记里有没有说影界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
阿影翻开日记,纸页在影界的气流里轻轻颤动。其中一页画着个沙漏,沙粒是黑色的,上面标着 一昼等于一炷香爷爷说影界的时间过得快。 姑娘的指尖在沙漏旁的小字上划过,如果在里面待超过三个时辰,现实中就会... 就会变成影子,再也变不回来。 她突然指着石阶尽头,那里的黑暗中浮出个模糊的轮廓,像扇紧闭的铁门,是影界的第一层门!
小雅的笔记本突然被股无形的力拽向铁门。姑娘死死抓住本子,纸页却像被胶水粘在地上,哗啦啦地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突然渗出墨汁,开始自动绘画:无数人影被关在笼子里,笼子悬在个巨大的熔炉上方,炉口冒着黑烟,每个黑影的胸口都插着根影钉。
是影炉! 小雅的声音发颤,墨汁画的熔炉里,突然浮出个穿守塔人制服的人影,胸口的影钉上刻着个
字,是阿影的爷爷!他还活着!
话音刚落,铁门突然
一声开了道缝。缝里吹出股腥甜的风,带着股铁锈味,吹得人头晕目眩。赵老大的撬棍突然脱手,被风卷向门缝,棍影穿过铁门的瞬间,现实中的撬棍突然断成两截,断口处泛着层黑雾,娘的!这风会啃东西! 老船工往怀里缩了缩,张哥,要不咱先撤?这地方邪乎得紧!
周婶往门缝里撒了把艾草灰。灰末在风里凝成个小小的光团,竟在门上拓出个符 —— 和张叙舟画的归影符有七分像,只是符心多了个
字。是护江人留下的镇影符! 妇人的眼睛亮起来,俺奶奶的药书上见过,说这符能暂时挡住影煞!
张叙舟的银簪突然飞向那道符。簪尖的星纹与符纹融合,铁门
一声开得更大,露出里面的景象:无数个黑色的笼子悬在半空中,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个影子,有的在疯狂抓挠,有的则一动不动,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笼子底下的地面上,铺着层厚厚的影尘,踩上去像踩在碎玻璃上。
看那边! 阿影的影子突然指向最角落的笼子。那里关着个穿靛蓝布衫的影子,正用爪尖在笼壁上画着什么,图案与阿影腕上的影纹胎记一模一样,是爷爷!他在给咱们留信号!
那影子画的是幅地图,标着三个红点:他们所在的位置、影炉的位置,还有个标注着
的地方。张叙舟的银簪在地图上扫过,星纹在
的位置亮起,是控制影炉的机关! 他往赵老大身边靠,只要找到影枢,就能停下影炉!
小雅的笔记本突然从手里挣脱,被股影风卷向影炉的方向。姑娘伸手去抓,指尖只碰到纸页的边缘,现实中她的手指突然发麻,像被什么东西咬了口。本子在记录影界的地图! 她望着越来越远的笔记本,银簪说它能自己回来,让咱们先找影枢!
赵老大突然往笼子里扔了块船板。是他特意带来的,上面刻着 守江魂 三个字。奇妙的是,船板刚碰到笼子,那些疯狂抓挠的影子突然安静下来,纷纷往船板这边凑,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娘的,这招真管用! 老船工眼睛一亮,俺爹说的没错,护江人的东西连影子都认!
阿影的爷爷突然在笼子里剧烈摇晃。他的影子用爪尖指向影炉的方向,那里的黑烟越来越浓,隐约能看见个巨大的黑影在炉口蠕动,像在吞咽什么。是影煞王! 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爷爷的日记里说,它靠吞影子长大,等吞够一百个,就能撞开影界和现实的闸门!
周婶往每个人身上撒了把铜镜粉。粉末在影界的光线下泛着银光,形成层薄薄的护罩,这粉能暂时挡住影煞的气息。 妇人的药箱里,壮魂汤已经所剩无几,俺们得快点,这护罩撑不了多久!
张叙舟的银簪突然指向影枢的方向。簪尖的星纹里,浮出个模糊的黑袍人影,正往影枢上贴符纸,符纸的纹路与影噬咒的子咒一模一样,是他在控制影炉! 他握紧银簪,阿影,你爷爷的影子能不能帮咱们引开影煞王?
阿影的爷爷突然在笼子里画了个
字。他的影子往笼壁上撞,故意发出刺耳的响声,影炉口的黑影果然动了动,往笼子的方向望了望,他愿意帮忙! 姑娘的眼泪掉在日记上,纸页突然发出淡淡的金光,爷爷说影枢的钥匙在... 在他的影纹里!
赵老大突然抄起块碎船板,往影炉的方向扔去。娘的,给老子这边看! 老船工的声音在影界里回荡,爷爷们在这儿呢! 他的影子往地上一滚,化作个巨大的船锚影,死死钉在地上,吸引了大半影煞的注意。
快走! 张叙舟拽着阿影往影枢的方向跑,周婶紧随其后,手里的铜镜粉不断撒向四周,挡住追来的影虫。石阶在脚下飞快后退,影枢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 是个巨大的齿轮,齿牙上刻满了影纹,黑袍人的符纸正贴在齿轮的中心,发出淡淡的黑光。
阿影的爷爷突然撞开了笼子。他的影子化作道青烟,直扑影煞王,在炉口炸开,形成个巨大的光团,暂时困住了那团黑影。爷爷! 阿影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腕上的影纹胎记突然亮得刺眼,与影枢齿轮上的纹路产生共鸣,钥匙... 钥匙在我这儿!
张叙舟的银簪刺入影枢中心的符纸。簪尖的星纹炸开,黑袍人的符纸瞬间碎裂,露出底下的钥匙孔,形状竟与阿影的影纹胎记一模一样。 他往姑娘身边退,用你的影子!
阿影的影子
地钻进钥匙孔。齿轮突然发出
的响声,开始缓缓转动,影炉口的黑烟渐渐变淡,那些悬在半空的笼子纷纷落下,插在黑影胸口的影钉开始松动。成了! 小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笔记本不知何时回来了,纸页上的墨汁画正在慢慢消退,银簪说影炉的吸力在减弱!
就在这时,影界突然剧烈震颤。影炉口的黑影发出声凄厉的咆哮,震碎了阿影爷爷的光团,化作道黑箭,直扑影枢的方向。张叙舟将银簪挡在阿影身前,簪尖的星纹炸开,与黑影撞在一起,发出
的响声,冒出股刺鼻的烟。
快走! 张叙舟的声音带着痛,银簪的星纹暗淡了些,我来挡住它!你们先回现实!
赵老大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张叙舟:娘的,要走一起走! 老船工往黑影上泼了最后一碗壮魂汤,俺爹说过,护江人从来没有丢下兄弟的道理!
周婶往黑影上撒了把铜镜粉,同时拽着阿影和小雅往回跑:俺们在影门等你们!快! 她的声音在震颤中发颤,却异常坚定。
阿影的影子从钥匙孔里钻出来,往张叙舟手里塞了块影纹石 —— 是用她爷爷的影子凝成的,上面刻着个完整的归影符。爷爷说这个能帮你! 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远,我们在外面等你!
黑影越来越近,带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张叙舟握紧银簪和影纹石,突然笑了:娘的,就凭你也想挡住护江人? 他将影纹石往银簪上一按,两者突然化作道金光,直扑黑影的中心。
影界的震颤越来越剧烈,石阶开始崩塌,无数影子在崩塌中欢呼,像在庆祝重获自由。张叙舟望着越来越近的影门,那里的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见赵老大他们焦急的脸。他知道,这只是影界的第一层,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但此刻,听着影子们重获自由的欢呼,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毕竟,连被困在影界三十年的守塔人都没放弃,他们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影门的光终于将他完全吞噬。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张叙舟仿佛听见阿影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影由心生,心明则影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