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石室尽头的裂谷通道，扑面而来的是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凛冽的寒气。这寒气并非普通的冷，而是带着一种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刁钻劲儿，仿佛连灵力流转都要被冻得迟缓几分。林炎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焚天剑，剑身上跳跃的火焰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跳动得比往常更剧烈些，试图驱散周遭的冰冷。
“嚯，这地方是把冰窖搬过来了？”墨渊缩着脖子，使劲往身上裹了裹那件本就厚实的兽皮披风，可寒气还是顺着领口、袖口往里钻，冻得他牙齿都开始打颤，“早知道极北冰原这么冷，我就该把家里那床祖传的火狐裘带来，那玩意儿据说能抵得住三九天的风雪，比这破披风管用多了……”
他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脚下却没停，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雪没到了小腿肚，每走一步都得费不少劲，难怪他要念叨——这一路过来，光是抬脚落脚的动作就重复了不下百次，换谁都得觉得胳膊腿儿酸得慌。
苏清月倒是比他镇定些，只是鼻尖冻得通红，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一小团雾，又迅速散开：“别念叨你的火狐裘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倒是想想办法，怎么在这雪地里辨明方向。你看这四周，除了雪就是冰，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万一走岔了路，天黑前找不到避寒的地方，咱们就得在这冰天雪地里冻成冰雕。”
她说得没错。极北冰原的景象单调得让人发慌，目之所及全是白茫茫一片，天空是铅灰色的，云层低得像是随时会压下来，将这片大地彻底吞没。远处偶尔能看到几座冰丘，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却连个能用来标记方位的特征都没有，仿佛随手换个角度，那些冰丘的模样就会变得陌生起来。
洛雪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兽皮地图，借着焚天剑的火光展开。地图上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标注着几个模糊的符号，显然是前人留下的简易标记。她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滑动，眉头微微蹙起：“按地图上的标记，我们本该在前方看到一处冰谷，谷口有三块连在一起的巨石，像三只蹲坐的狐狸。可现在……”她抬头望了望四周，“别说巨石了，连个谷口的影子都没瞧见。”
“该不会是地图画错了吧？”黄莺把小黑和雪尾狐紧紧搂在怀里，这两个小家伙倒是不怕冷，小黑还在她怀里拱来拱去，雪尾狐则蜷成一团，尾巴把脑袋都盖住了，“说不定是以前的人记错了，毕竟这冰原看着都一个样，记错也正常。”
“不太可能。”林炎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远处一座稍显突兀的冰丘上，“你看那座冰丘，形状是不是有点奇怪？像是被人刻意削过一角。”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冰丘确实比周围的更陡峭些，顶部有一块平整的切面，在风雪中泛着冷光。洛雪对照着地图看了半晌，突然眼睛一亮：“是了！地图上标注的‘三狐石’，说不定是被风雪埋了大半！你看那冰丘底下，是不是隐约能看到三块凸起的影子？”
还真是。被她一提醒，众人都看出了门道——那冰丘底部的积雪似乎比别处更浅些，露出三块灰黑色的岩石顶端，形状还真有几分像狐狸蹲坐的模样，只是被厚厚的冰雪盖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总算没走错路。”墨渊松了口气，刚想迈开步子往前走，脚下却突然一滑，整个人“哎哟”一声向后倒去。还好苏清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披风，才没让他结结实实地摔在雪地里。
“你就不能小心点？”苏清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冰面滑得很，脚下都带点准头。”
墨渊揉着腰站起来，一脸委屈：“谁知道这雪底下还藏着冰碴子啊……再说了，这雪厚得都能没过膝盖，谁能分得清哪块底下是实的，哪块是虚的？”他一边嘟囔，一边往手上哈着气，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早知道这么难走，我宁可在石室里多待几天，哪怕对着那些骨头架子呢，至少不用挨冻……”
“少废话，快走。”苏清月懒得理他，转身跟着林炎往冰丘的方向走。
黄莺赶紧跟上，怀里的小黑突然“汪汪”叫了两声，脑袋往左侧扭了扭。黄莺顺着它看的方向望去，只见风雪中似乎有个小小的白影一闪而过，快得像幻觉。
“刚才那是什么？”她下意识停住脚步，拉了拉洛雪的衣袖，“洛雪姐姐，你看到了吗？好像有东西跑过去了。”
洛雪停下脚步，凝神细听，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可能是雪兔吧，”她安抚地拍了拍黄莺的手，“极北冰原上常见的小动物，跑得飞快，不用怕。”
可小黑却叫得更急了，雪尾狐也从黄莺怀里探出头，耳朵警惕地竖着，鼻子嗅了嗅，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林炎也察觉到不对劲，焚天剑上的火焰微微收敛，化作一道柔和的光笼罩在众人周围：“小心点，这附近的气息不太对。”
他的话音刚落，左侧的雪堆突然“噗”地一声炸开，雪块飞溅中，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窜了出来。这狐狸比寻常狐狸小些，毛发蓬松得像团雪球，眼睛却是罕见的冰蓝色，正歪着脑袋看他们，尾巴尖还沾着点冰晶。
“原来是只狐狸啊，”黄莺松了口气，刚想伸手去摸，那小狐狸却“嗖”地一下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碰它，”林炎拦住黄莺，“这狐狸眼神不对劲，不像是普通野兽。”
那小狐狸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冰蓝色的眼睛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林炎手中的焚天剑上，突然对着他叫了两声，声音清脆得像冰珠落地。叫完之后，它转身往冰丘的另一侧跑去，跑几步就回头看一眼，像是在示意他们跟上。
“它这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墨渊挠了挠头，“该不会是陷阱吧？这冰原上的畜生精着呢，说不定想把我们引到什么地方，让它的同伴围攻我们……”
“不像。”洛雪观察着小狐狸的动作，“它眼神里没有恶意，倒像是在着急。而且你看它跑的方向，正是冰谷深处。说不定它知道些什么。”
林炎点头：“跟着它看看。小心些就是。”
于是一行人跟着小狐狸往冰丘后侧走。越靠近冰谷，风雪越小，气温却更低了，呼出的白气刚散开就凝成了小冰晶。那小狐狸跑得不快，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还会在结冰的岩石上留下几个小巧的脚印，像是特意做的标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道狭窄的谷口，两侧的冰壁陡峭如刀削，阳光透过冰层折射出五彩的光，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谷口处果然有三块巨石，只是被冰雪覆盖得只剩半截，露出的部分确实像三只蹲坐的狐狸，和地图上的标记完全吻合。
小狐狸钻进谷口，回头对着他们又叫了两声。
“看来就是这儿了。”林炎握紧焚天剑，率先走进谷口。
谷内比外面暖和些，两侧的冰壁上挂着长长的冰棱，像水晶帘子似的，风一吹就发出“叮咚”的响声，倒有几分悦耳。地上的积雪没那么深了，露出些青黑色的岩石，岩石缝隙里长着几丛贴地生长的植物，叶片是深绿色的，边缘还结着细小的冰晶。
小狐狸在前面引路，把他们带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冰洞前。洞口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冰壳，隐约能看到里面有微光闪动。
“它让我们进去？”墨渊凑到洞口前，想伸手敲敲冰壳，却被小狐狸用脑袋顶开了手。小狐狸对着冰壳叫了两声，用爪子在上面扒拉了几下，冰壳上突然浮现出和林炎古玉上相似的纹路，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幽深的洞口。
一股更浓郁的灵气从洞口涌出来，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谷外的寒气截然不同。
“这洞里有灵气？”苏清月有些惊讶，“极北冰原的灵气本就稀薄，没想到这冰洞深处反而……”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林炎举着焚天剑，率先走了进去。
冰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洞壁上镶嵌着许多发光的冰晶，将洞内照亮得如同白昼。地上铺着一层柔软的干草，像是有人特意铺过，中央还放着一块平滑的石桌，桌上竟摆着几个陶罐，罐口用软木塞封着，看起来颇有年头了。
小狐狸跳进石桌底下，叼出一块半埋在干草里的兽皮卷，拖到林炎脚边。
林炎捡起兽皮卷展开，上面用某种红色的颜料画着奇怪的符号，还有几幅简笔画——一幅画着三个人站在冰丘前，其中一人举着剑；一幅画着冰洞内部，石桌上摆着陶罐；还有一幅画着一只狐狸领着几个人走向一片发光的冰湖……
“这好像是前人留下的记录。”洛雪凑过来看，“你看这符号，和石碑上的有些相似。”
墨渊好奇地拿起一个陶罐，摇了摇，里面发出“哗啦”的声响：“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会是好酒吧？”他刚想打开，就被苏清月拍了下手。
“别乱碰，万一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呢？”苏清月仔细看着陶罐上的纹路，“这上面的花纹和冰洞壁上的冰晶纹路很像，说不定是用来储存灵气的容器。”
黄莺抱着小黑和雪尾狐，蹲在小狐狸旁边，轻轻抚摸着它的背：“你是不是一直在这儿等我们呀？”小狐狸舒服地眯起眼睛，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温顺。
林炎的目光落在兽皮卷最后一幅画上——那片发光的冰湖中央，似乎有一块悬浮的冰晶，冰晶里包裹着什么东西，画得很模糊，看不真切。他指尖划过画上的冰湖，突然感觉到胸口的古玉微微发烫，与洞壁上的冰晶产生了某种共鸣，那些发光的冰晶闪烁的频率渐渐变得一致，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这冰洞不简单，”林炎收起兽皮卷，“那幅画上的冰湖，说不定就是冰神传承的藏地。这只小狐狸，恐怕就是守护这里的灵物。”
小狐狸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对着冰洞深处叫了两声，然后跑向洞的另一侧。那里的洞壁看起来和别处没什么不同，小狐狸却用爪子在上面扒了扒，冰壁突然像门一样滑开，露出一条更窄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能看到一片晃动的水光。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林炎握紧焚天剑，火焰在剑尖跳动得更欢，“走吧，去看看那片冰湖到底藏着什么。”
墨渊搓了搓手，脸上终于露出点兴奋的神色：“总算没白挨冻！希望里面有能让我突破境界的宝贝，到时候别说极北冰原，就算是更冷的地方，我也……”
“别乌鸦嘴。”苏清月白了他一眼，跟上林炎的脚步，“先看看再说，别抱太大期望，免得失望。”
黄莺抱着怀里的小家伙，跟着小狐狸走进通道。小黑兴奋地摇着尾巴，雪尾狐却突然对着通道深处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林炎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雪尾狐，又看了看前方幽深的通道，握着焚天剑的手紧了紧。
这冰洞深处，恐怕不只是传承那么简单。
通道里的灵气越来越浓郁，甚至能看到点点荧光在空气中漂浮，像是被打碎的星辰。脚下的路渐渐变得湿润，偶尔能踩到结冰的水洼，倒映出众人模糊的影子。
走在最前面的小狐狸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前方叫了两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林炎加快脚步，绕过一个转角，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片巨大的地下冰湖，湖水呈现出深邃的幽蓝色，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壳，冰壳下的湖水却在缓缓流动，散发着柔和的蓝光。湖中央果然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冰晶，冰晶里包裹着一柄剑的轮廓，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蓝色宝石，在湖光映照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那是……冰封剑？”洛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林炎的目光却没落在冰晶上，而是盯着冰湖边缘——那里散落着几具骸骨，姿态扭曲，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骸骨旁还散落着几柄锈蚀的兵器，其中一柄断裂的长剑上，刻着一个模糊的“狐”字。
小狐狸蹲坐在湖边，冰蓝色的眼睛望着那些骸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林炎走到湖边，焚天剑的火焰在靠近冰湖时，竟微微收敛了光芒。他低头看向冰湖，湖面倒映出他的影子，影子旁边，却隐约多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有人站在他身后。
他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只有通道入口处，苏清月、洛雪、墨渊和黄莺的身影正渐渐走近。
林炎皱起眉头，再次看向湖面，那个模糊的轮廓还在，甚至对着他，缓缓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