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反复拷问持续了两个时辰，直到狱卒确认再也问不出新供词。
*
紫兰殿内，典狱长将供词取出，双手呈上：“启禀陛下，慎刑司连夜审讯，现已取得初步结果。相关人犯供词皆已记录在案，请陛下过目。”
慕无宸展开供词，目光在字句间流转。
待看到“云妃娘娘”四字反复出现时，他若有所思地望向身旁的云芷儿，正瞥见她不自觉抬手，在后腰处飞快按揉了一下。
云芷儿并未察觉自己揉腰的小动作已被他看去，只被他审视的目光盯得心中惴惴，忍不住小声嘟囔：“陛下别这样盯着臣妾看……看得人心里发慌，后背都冒冷汗了。”
慕无宸闻言不语，只取过软垫俯身垫在她腰后，那恰到好处的位置，正是方才她无意识揉按之处。
云芷儿一时怔住，腰际传来的妥帖支撑让她猝不及防。
未等她理清心绪，慕无宸已直起身：“传朕旨意，将禾玉提审过来，朕要亲自问话。”
云芷儿此刻满心都萦绕着方才陛下亲手为她垫腰的温存，只觉整个人像泡在暖融融的蜜糖罐子里。
她懒洋洋倚着软垫，有些飘飘然地问：“不是说慎刑司出了结果便知会各宫么？怎地还要再审？莫非这案子背后还藏着什么文章？”
慕无宸瞧着她这副全然忘了形的缺心眼模样，心下顿觉好笑，那笑意在眼底一转，旋即故意板起脸沉声道：“这般急着要朕通传六宫？可是想去慎刑司与禾玉作伴？”
“朕记得，今日刑堂里那方烙铁，烧得正红呢。”
云芷儿立刻从坐垫上直起身子，双手合十举到胸前，眼巴巴地望着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夸张的哀切：“陛下救我！臣妾胆子小，可经不起这般吓唬！”
慕无宸被她这活宝模样逗得眼底笑意更深，伸手将她揽近些，声音沉稳有力：“逗你的。有朕在，还没人能动得了你分毫。”
靠在他怀中，云芷儿的视线正好落在他宽阔的肩线和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这个角度让她没来由地感到踏实，仿佛就算自己当真任性妄为，把天捅出个窟窿，这个身影也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前面，将一切风雨隔绝在外。
她甚至迷迷糊糊地想，若是天真的塌下来，有他护着，最重的责罚……呃....大概也不过就是被他按在膝头，教训几下吧？
*
不多时，禾玉便被侍卫押了上来。
云芷儿瞧见她双耳血迹斑斑，脸上血色尽失，不由得忆起从前。
上回她被太后责罚，终日郁郁寡欢，是禾玉夜夜守在榻前，变着法儿地给她讲市井趣闻、精怪传说，直讲到她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才肯歇下。
那样机灵懂事的一个人……
云芷儿起身走到禾玉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平视着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禾玉，此刻没有外人，你且告诉本宫实话。”
“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做出这等背主求荣的事？本宫待你，自问从无亏欠。”
禾玉抬眸看了她一眼，嘴唇轻轻翕动，似有万语千言哽在喉间，最终却仍是垂首不语。
云芷儿见状不由气结，暗忖：倒是个犟种！
她心烦意乱地在殿内来回踱步，正待再问，忽见影青步履匆匆地走进殿来，将一份刚查获的证物恭敬地呈到慕无宸面前。
慕无宸展开信件细看片刻，开口道：“禾玉，你家中老小都已安置在安全之处，现在，可以说实话了么？”
禾玉像是被这句话烫着了似的，肩头猛地一颤，原本低垂的头颅倏然抬起：“您是说……我娘她……真的……”
话未说完，她已整个人伏跪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再抬头时，额上已是一片通红：“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娘娘！那些背主的事，奴婢每一日都悔得心如刀绞！”
“是那日苏修媛拿着奴婢母亲的贴身信物来威胁，说若是不从，便要取娘亲性命......奴婢实在不敢拿娘亲的性命做赌，只能......对不起娘娘！”
云芷儿听得又急又怒：“你傻啊！既受了胁迫，为何不早早来禀明本宫？难道在你心里，本宫便是那等不能为你们做主的？”
“你可知此番若不是陛下信我护我，单凭你这般构陷，本宫便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禾玉泪如雨下，声音支离破碎：“奴婢......奴婢实在是怕极了......她们扬言若是不从，就要让奴婢娘亲生不如死......奴婢怎敢拿娘亲的性命去赌......”
云芷儿看着她这副狼狈又可怜的模样，满腹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恨铁不成钢地啐了一句：“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转身欲走，步子迈出去却到底顿住了。
静立片刻，终是侧首对宫人嘱咐：“去太医院请位太医来，给她诊治耳伤。”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让太医顺带好好查查她的脑子，看究竟是哪里坏了，才会干出这等蠢事。”
“等她伤一好，立刻送出宫去。本宫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
交代完这些，云芷儿转身对慕无宸道：“陛下，我们这就去彩云殿当面对质！”
“苏修媛竟敢这般诬陷臣妾，今日定要她吃不了兜着走！臣妾倒要看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
彩云殿内，苏修媛正病恹恹地靠在锦缎软枕上。
听见脚步声临近，她缓缓抬起眼帘，见是慕无宸进来，立即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陛下……您终于来看臣妾了……这些日子，臣妾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一刻……”
慕无宸无意与她周旋，开门见山道：“禾玉已经招了。你是自己交代，还是等朕用刑，打到你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