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苏傲天脸上露出一种“你终于明白了”的残忍快意,“一个…连自己爹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也配姓苏?也配…和我苏傲天平起平坐?你和你娘…能留在苏家…就该感恩戴德…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苟且偷生!而不是…痴心妄想…去采什么玄阴草…更不该…反抗我!”
“感恩戴德…摇尾乞怜…苟且偷生…”苏昆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他缓缓抬起头,望向万兽林那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眼神空洞,却又仿佛有黑色的火焰在深处燃烧。
碧血金睛虎似乎感受到了主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毁灭性风暴的气息,不安地刨动了一下前爪,发出低沉的警告性咆哮,熔金竖瞳警惕地盯着地上的苏傲天。
苏傲天被这虎啸吓得一哆嗦,但看到苏昆仑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倒了一切。“苏…苏昆仑!你看…你也知道了…你根本不是苏家人…我们之间…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对不对?放了我…我保证…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回去…绝口不提!玄阴草…我也不要了!你拿去救你娘!我们…两清!如何?”他语速飞快,试图抓住这最后的生机。
苏昆仑的目光,终于从虚无的天空收回,重新落在了苏傲天那张写满恐惧和希冀的脸上。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空洞得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两清?”苏昆仑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苏傲天,你错了。”
“我们之间的仇,更深了。”
“你辱我,欺我,欲杀我,这些,或许可以算在苏家对我的‘恩情’上。”苏昆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你,还有整个苏家,辱我母亲,视她如草芥,将她当年的苦难当作笑谈,将她为了我而承受的屈辱当作你们高高在上的资本…这,才是不共戴天之仇!”
“你…你想干什么?!”苏傲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感受到了苏昆仑话语中那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
“干什么?”苏昆仑轻轻拍了拍碧血金睛虎的脖颈,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和我娘,是跪在苏家门前才被收留的‘野种’。”
“那么今天,我就用你这苏家‘嫡系天才’的血,来祭奠我母亲当年跪下的尊严!”
“不——!!!”苏傲天发出绝望到极致的惨嚎。
“老金,”苏昆仑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撕了他。”
“吼——!!!”
碧血金睛虎仰天咆哮,狂暴的音浪震得周围树叶簌簌落下!它那巨大的头颅猛地低下,血盆大口张开到极限,带着一股腥臭的飓风,狠狠咬向苏傲天的头颅!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伴随着短促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惨叫声,响彻这片幽暗的林地。
苏傲天的头颅,连同他脸上那凝固的极致恐惧和难以置信,瞬间消失在巨口之中。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裂的脖颈处狂涌而出,染红了碧血金睛虎嘴边幽冷的毛发,也染红了苏昆仑冰冷的眼眸。
碧血金睛虎随意地甩了甩头,将口中残破的尸体甩到一旁,然后温顺地低下头,舔舐着沾血的爪子。
苏昆仑静静地坐在虎背上,看着苏傲天那具迅速失去温度、变得残缺不全的尸体。复仇的快感并未如期而至,心中翻涌的,是比万兽林的黑暗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不是苏家人…”
“野种…”
“跪了三天三夜…”
苏傲天临死前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沾染了敌人鲜血的手掌。这双手,刚刚操控着强大的妖兽,终结了一个仇敌的生命。可这双手的主人,究竟是谁?
母亲从未提及的过去,那紧闭的心扉之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他的亲生父亲…又是谁?为何抛弃他们母子?
碧血金睛虎似乎感受到了主人身上那股沉重得几乎要压垮一切的迷茫与孤寂,它用巨大的头颅,轻轻蹭了蹭苏昆仑垂下的腿,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呜咽。
苏昆仑低下头,看着这头洪荒异种熔金般的竖瞳。在那双非人的兽瞳里,他看到了自己苍白而迷茫的脸。
“老金…”苏昆仑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你说…我到底是谁?”
碧血金睛虎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又蹭了蹭他。
苏昆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他最后看了一眼苏傲天那狼藉的尸体,眼神复杂难明。
“走吧。”他轻轻拍了拍虎颈,“离开这里。”
碧血金睛虎低吼一声,驮着他,迈开沉重的步伐,踏过那滩刺目的血泊,头也不回地走向万兽林更幽暗的深处。少年的背影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仿佛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
万兽林的喧嚣似乎重新回归,虫鸣兽吼依旧,但苏昆仑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彻底颠覆了。一个名字带来的归属感轰然崩塌,留下的,是无尽的迷雾和一个沉甸甸的、必须追寻的疑问: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