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入黑暗,林羽开始尝试重建那个血色之夜。
以他为中心,无数纤细的共感银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探入记忆的深海,试图捕捉那些被封存的碎片。
然而,每当银丝触及“灭族之夜”的关键节点,一股刺骨的冰冷便会瞬间反扑,那不是单纯的记忆壁垒,而是一种充满恶意的、活着的阻力,仿佛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精神核心,带着一个绝对的意志——禁止回溯。
林羽闷哼一声,意识被强行弹出,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这股力量,他太熟悉了,和当初刺瞎他双眼的那股阴寒查克拉同出一源。
“彻,扫描我的颞叶。”他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
风间彻早已准备就绪,精密的医疗忍术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淡绿色的查克拉光幕覆盖在林羽的头部。
很快,一幅脑部查克拉流动图呈现在卷轴上。
在负责记忆存储的颞叶区域,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能量点,正散发着与林羽自身查克拉截然不同的波动。
“这是……根部的‘精神锚钉’?”风间彻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形态经过了微缩和伪装,但核心术式错不了。专门用来抑制高危忍者因精神创伤导致的自我觉醒,或是防止他们被读心。”
林羽抬手,用缠着绷带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空洞的眼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所谓的“高危忍者”,不过是知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的人。
所谓的“防止读心”,是怕他主动将真相展示给别人看。
他冷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渗人:“原来他们早就料到,我会用眼睛换真相。”
敌人布下的局,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早。
他们不仅夺走了他的光明,更在他大脑最深处埋下了一枚定时炸弹,确保他永远无法从记忆中挖出那个被掩埋的夜晚。
当晚,病房内的警戒结界被风间彻有意减弱了几个层级。
林羽躺在床上,像是彻底失去了斗志,用一种空洞而绝望的语调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墙角那只伪装成灰尘的机械小虫捕捉到:“看不见的世界,和地狱有什么区别……或许,死了也无所谓。”
话音刚落,窗外一道极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一道阴影如毒蛇般穿透窗纸,一枚没有任何家族或村子标识的苦无,带着死寂的气息,直取他毫无防备的咽喉。
然而,就在苦无即将触及他皮肤的瞬间,空气中凭空弹出数根肉眼难辨的银丝,精准地缠住苦无的尾端。
那致命的冲势戛然而生,仿佛撞上了一张柔韧而坚固的蛛网,叮当一声,无力地坠落在地。
风间彻的身影如鬼魅般冲入,他甚至没去看林羽,而是第一时间捡起那枚苦无。
借着月光,他看到苦无的握柄处,刻着一个比米粒还小的微型符文。
“是‘心声’术式,”风间彻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一种罕见的心理暗示忍术,能悄无声息地诱发目标的自杀倾向。他们根本不是要杀你!”
林羽缓缓坐起身,摸索着接过那枚冰冷的凶器,指尖在符文上轻轻划过,感受着那股阴冷的查克拉残留。
他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好一招借刀杀人……比直接动手高明多了。他们是想让我自己,把自己彻底毁了。”
他终于明白了。
敌人最忌惮的,不是他的实力,而是他那能够连接所有幸存族人的“共感织网”。
只要他的求生意志崩溃,精神核心瓦解,这张网就会自然崩解。
到那时,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希望,都将灰飞烟灭。
“彻,帮我散布一个消息。”林羽将苦无捏在掌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头脑愈发清醒,“就说宇智波林羽在灭族和失明的双重打击下,精神已经崩溃,随时可能自残。”
陷阱,也可以反向利用。
消息很快在木叶医疗班内部传开,并以一种“秘密”的形式悄然流向某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果然,次日傍晚,两名伪装成医护人员的根部成员,趁着换班的混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医疗班的特级药库。
他们的目标明确——将供给林羽的强效镇定剂,替换成一种能缓慢麻痹中枢神经,放大负面情绪的无色药剂。
就在他们即将得手之际,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比药库里的阴影更加深沉。
宇智波鼬。
两名根部精英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到脖颈一凉,身体瞬间僵直,连查克拉的流动都被彻底锁死。
鼬没有看他们,只是拿起那瓶被调包的药剂,又从货架上取下真正的镇定剂。
他将原药剂抛给其中一人,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随后,他将一粒混有他自己查克拉,并附着着微量共感粒子的粉末弹入那瓶伪造的神经麻痹剂中,重新封装好。
“告诉你们的主人,”鼬的声音冷得像深冬的寒冰,“他对‘失控’的理解,太浅。”
话音落下,他的人已经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两名根部成员冷汗直流,带着那瓶被动过手脚的“原药剂”,狼狈地撤离。
当晚,林羽“服下”了那瓶经过鼬处理过的药物。
很快,他便如敌人所愿,陷入了“情绪失控”的状态。
他在病床上辗转反侧,梦呓般地反复呢喃着:“我不配活着……是我害了大家……都是我的错……”
伴随着他绝望的呓语,一股强烈的负面精神波动,通过共感织网,瞬间扩散到所有连接在网络中的幸存者意识里。
十七名觉醒者中,有三名心志稍弱的族人立刻受到了影响,他们的眼神变得迷茫而痛苦,其中一人甚至控制不住地拔出腰间的短刀,刀锋颤抖着指向身旁的同伴。
织网内部,一片混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病床上的林羽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本该空洞无物的眼眶中,右眼的残烬竟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却无比璀璨的银色火焰!
“幻狱之缚·改!”
以他为中心,那张被绝望情绪污染的共感织网瞬间逆转!
虚假的绝望被一股更为强大的意志强行扭曲、净化,转化为一个巨大的精神场域。
潜伏在织网深处,由那药剂引发的敌意程序,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被这银色的火焰迅速清洗、蒸发。
那三名受影响的族人身体剧烈一颤,瞬间清醒过来。
看着自己手中指向同伴的刀,他们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我……我差点……伤害了朋友……”
与此同时,风间彻的实验室里,回收的数据流分析终于有了结果。
他看着卷轴上的报告,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此次精神攻击的源头,来自火影大楼内部一台早已废弃的通讯终端,信号在抵达那里之前,经过了多达十九层的加密跳转,几乎无法追踪。
但最终,所有路径都指向一个早已被注销的最高权限账户——属于十年前,一名因“泄露S级机密”而被秘密处决的木叶心理审讯官。
风间彻将报告用最高等级的封印术式密封好,交给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鼬,只说了一句:“他们在用死人做事。”
而病房内,林羽缓缓坐到床沿,窗外的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因刚刚强行发动瞳术而从眼角渗出、现已干涸的血迹。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原来最危险的不是敌人动手,是他们想方设法,让我自己……亲手松开哥哥的手。”
那一刻,他终于彻底领悟了母亲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真正的自救,不是等待谁来伸出援手,而是在这无边的疯狂与绝望中,死死守住内心深处那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念头——“我想活”。
他解下眼上沾染了自己新鲜血液的绷带一角,走到窗边,将其轻轻投入窗下流过的一条不起眼的小河中。
绷带随着水流,不急不缓地飘向远方,那个方向,正是宇智波一族旧址的禁地石阵所在。
时间流逝,午夜时分,万籁俱寂。
就在那块染血的绷带即将沉入水底的瞬间,黑暗冰冷的河床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轻、极细微的回应。
那声音,像是婴儿柔嫩的小手,在水面之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