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捕头的一双眼睛扫视过人群,
直到他看见一个枯瘦发黄的姑娘,眼睛一下就红了。
“秀秀?”
女人听见这一声呼喊,转头看去,兄妹二人 四目相对。
“大哥!”
捕头快步跑去,站在女人面前一把抱住女人。
“秀秀!”
“闺女!”
队伍走着走着,就冲进来一个老妇,一把抱住了其中一个发如枯槁 骨瘦如柴的女人。
林新他们赶到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还有好几个女人,都羡慕的看着这两个人,真好,看样子回到家中也不会被薄待了。
林新见状,眼中闪过笑意,这里的百姓因为贫苦,却没有普遍的重男轻女。
因为在这里人少,你要是敢把姑娘丢出去喂狼,第二天 另外一家男娃多的捡回去当童养媳,那家人还高兴得很 白捡一媳妇。
在这个世界,或许只有这里,才能勉强男女同等,女子,在这里要比在外面自由得多。
压下心中思绪,华卿叹了口气,又要开始表演了…………
鬼鬼祟祟地挪动着身子,走到一个汉子旁边问道“你背的是什么?”
那汉子见到县令大人,拘谨地点头哈腰“回大人,是狼皮。”
林新左右环顾,见到家人都在关心两个大舅哥,小声问道“不是说有金银珠宝吗,谁背着?”
汉子闻言赶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金珠子,还有一个翡翠镯子,一个小锦袋。
“大人,在这里。”
林新赶忙接过,塞进怀里,一气呵成。
汉子看着也没觉得有哪不对,每个人拿了多少都是有数的,反正回了县城 还是要交给舅爷他们,给县令和给舅爷都没差。
余英余光瞥见这边,冷着一张脸大跨步走来。
林新还在问后面那个汉子,耳朵传来一股剧烈的搭扯力,扯得他真疼。。
眼珠子往后一撇,顿时将要接过金银的手收了回来,尬笑道“夫人~”
余英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排成长队的汉子们都偷瞧这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两个汉子觉得无措的很,这是怎么了?
又不敢开口问,更不敢正大光明的看县令大人的热闹,都将头扭到了一边。
林新一脸心痛的模样,从怀里摸出了金珠“夫人,我这是想着他们拿这么多也不安全,我替他们保管一下。”
余英冷笑“呵呵~”
林新的手往前伸,那汉子看了眼县令夫人,又看了眼递到自己面前的金珠子,也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接过。
余英看向汉子 语气温和“拿着吧,一会儿你们统一上交。”
“哎,哎哎”汉子闻言 忙连声应道。
可是这金珠子的另一头还在县令手中拽着,他又不敢太使劲,怕把这金珠子崩断了,掉地上可不好捡。
余英眼睛一眯,手下的力道加重,林新表情扭曲的松了手,一副委屈巴拉的模样。
余英就这样捏着林新的耳朵,直接提回了林家小院。
林云起看着自家爹被娘亲带进了屋里,大大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担忧,爹又要挨打了。
“啊~夫人!”
“啊啊!痛!”
“唔!”
林母和林父就坐在屋沿下,拧着眉 听着儿媳妇那边的动静。
余白氏听着姑爷的声音越来越惨,怕女儿下手没了分寸,给人打坏了,几步走到门前拍门道“英子?英子?”
余英此时正一手拿着鸡毛掸子,跨坐在林新的腰背上,林新嘴里塞着一团白布,面容扭曲。
听见岳母的声音犹如看到了救星,小幅度的涌动着身子,余英又重重的将鸡毛掸子落在了他屁股上,林新一下子老实了。
余英这才抽出空应道“欸!”
余白氏侧着耳朵听着动静,听到女儿回答,清了清嗓子“下手注意点分寸,给女婿留点面子。”
余英斜了一眼屁股下的胖男人,答道“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新又是站着的那一个。
余甜这次什么都没问,小大人似的摇头叹息一番,就自顾自的吃的喷香,显然是知道小姑父犯错才会挨打。
晚饭过后,余勇告诉林新“知府大人让你将这14年的税供都补齐。”
林新在一只手虚扶着屁股,一条腿正要往门外迈,听闻这话 当即刹住脚步“啥?大哥你说啥?”
余勇同情的看了眼胖妹夫,坚定道“对,那个守城小将就是这样说的。”
被发配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当县令不说,毕竟是妹夫 之前确实犯了错,但还要将之前这个县欠缺朝廷的税贡都补上,胖妹夫今晚,又该睡不着了吧?
林新一脸无语“不是,之前这个县没有县令,他们没来收税银,关我什么事啊?凭什么要交?我不交。”
余勇轻咳一声“你如果不交 今年考核就是最差。”
林新无所谓道“最差就最差,干到最好 也不可能给我调职,我就不交!”
但是第三天,林新还是黑着脸跟着两个大舅哥和几个镖师坐上了去府城的马车。
因为如果不把这件事解决好,以后林云起想参加科举,到府城求学,知府大人那里横插一脚,府城就没有一个学院敢要林云起。
还有 以后县城肯定会越来越好,他们想要把县城里的东西销往全国,还得让知府那里盖章。
就是从府城去都城参加会试,没有 知府大人盖章,林云起 连府城都出不了。
这个国家对百姓流动限制很大,但同时 犯罪的人也因为这些限制而变得束手束脚,有好有坏。
哎,儿子这么爱读书,家里人肯定不会让他断了儿子的前程。
就这样林新拖着隐隐作痛的屁股,坐在马车里面去了府城。
几日后知府大人书房里小厮来禀告“大人,平沙县县令前来求见。”
王知府眉头一挑,“来交税银的?”
小厮表情迟疑“看样子不像。”
王知府闻言 表情淡淡 看不出喜怒“哦?让他进来吧。”
旁边研墨的貌美妇人眼珠子一转,平沙县?从大人来这里上任就没交过税银,穷的要死,朝廷也有十多年没有派过县令去那里。
这个县令似乎是犯了罪过后被贬去那里,就算祖坟起火,这辈子也回京无望,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当即柔柔笑道“大人既有要事,妾身就先回去了。”
说着 白皙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拂过王知府的手背,留下一阵香风。
王知府一把揽过妇人软腰,在美妇人白皙的脸庞上亲香了一口“回房洗干净 等着本大人。”
美妇人娇羞一笑,绣着梅花的帕子轻扫过男人的脸“讨厌~”
说罢扭着腰肢离开了书房,王大人看着女人婀娜的背影,大笑出声,杨家以前看不上他又如何,精心教养出来的嫡女,不也上赶着给他当妾?
却不知女人出了书房过后 脚步就逐渐慢了起来,直到与林新擦身而过后,还回头看了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林新没有回头,在心里嘀咕 与这女子并不相识,为何笑得这番古怪,像是要算计他似的。
林新一进书房,恭敬行礼道“下官平沙县县令,见过知府大人。”
王知府笑看着林新“林大人 多月不见,身姿不减啊。”
在那么穷的地方 都还能胖成一头猪的样子,看样子家底丰厚啊。
林新尬笑道“大人说笑了,哪里不减了,自从七月一别,下官都瘦了好几斤了呢。”
七月初原主当时来知府府衙签到的时候,王知府也像现在这样笑眯眯的,原主上辈子不仅补上了14年的税收,逢年过节更是送上重礼。
全家被杀之后派人来府衙求救,这知府答应的好好的,却是哪怕原主死,也没见过府城一兵一卒,是个笑面虎呢。
王知府笑笑,一脸温和道“之前你也在别的地方当过县令,想来该知道的你都知道,就不说这个了。
我等下还有要事,你把你们县该交的税银都交了,就回去吧,作为一县之令出来太久也不好。”
林新听着这么直接要钱的话,差点都笑出了声,袍子一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哭诉“大人啊,你也知道我这是个什么情况,我真真是身无分文来的咱们这里啊,这一路的开销 都掏的是我老岳丈的棺材本呢。
那平沙县穷的鸟不拉屎,那些百姓比府城的乞丐都还不如,家家户户吃的都是草根,下官媳妇想买只鸡给我老娘补补身子 他们都没有啊~
听说要交税银,下官赶紧吩咐下去,哪知全县城3000多人,凑不出来十两银子,大人啊,换做在之前那个县,这十两银子 就是下官喝个茶的钱。
现在到了平沙县全城百姓都凑不出十两 ,下官及其家人每天喝水都还得算着来,多去打一桶水,那些刁民就像是要吃了我们一样。
平沙县不仅没钱,还没有水,全县城的人都指着那一口水井的水喝,下官真怕哪一天,就没水喝了……
就连县衙的县丞、主簿、典史、捕头都是一个人呐,还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发给他们月奉了……
大人,这税银下官是真拿不出来呀。”
王知府端坐在太师椅上,额头青筋直冒,下面那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白胖子,给他说没钱?
没钱身上的肉是怎么养出来的?
呵,当真以为发配到那边远的地方,就想当个滚刀肉不成?
“若这税银不交的话,今年这考核,就只能给你评丁等了,到时候吏部那些人恐怕都要参你一本。”
林新再次哭着匍匐在地“大人呐,我这也是没办法呀,我两袖清风,自己身上也掏不出来钱呀,要参就参吧,反正我这辈子都得扎根在那里。”
王知府都被气笑了,这滚刀肉,意思就是不管甲乙丙丁,他都不可能被调职,所以这次打算直接耍赖?
一拍桌子,冷呵道“既如此,那本官就如大人所愿 如实禀告,希望林大人不要后悔。”
林新委委屈屈“大人要这样想,下关也没办法。”
王知府被林新这一副女儿家作态给恶心的差点一佛升天,大喝一声“滚!”
看着林新小跑着离开的背影,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他,拿起一旁的奏折就开始写,添油加醋的将林新的所作所为如数上奏。
看看这次驸马爷 求情还有没有用?
林新前脚迈出府衙,后脚 先前在知府书房里的美妇人便得知了谈话内容。
天色将将擦黑,知府大人便和美妇人滚做了一堆,房间里不断传来羞死人的声音,外面的下人眼观鼻 鼻观心,显然 已经习惯。
完事儿过后,美妇人轻俯在王知府身旁,身上的白纱都遮不住浑圆,语气娇媚“大人,有件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王知府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女人的背脊,轻笑道“晚娘,何时与我这般生分了?你知道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手指轻轻摩挲女人细滑的下巴“想说什么 尽管畅所欲言,嗯?”
美妇人娇嗔的瞪了一眼男人,这才犹犹豫豫道“大小姐似乎有了身孕。”
王知府闻言眼中闪过厌恶“打了就是,这事你看着办,万万不可辱没了我王家门风。”
美妇人轻咬嘴唇,不忍道“大小姐身子骨弱,这次打掉这个孩子,恐怕终身难有孕,而姐姐,就只有大小姐这一个孩子…………”
王知府无奈叹息“你啊,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美妇人轻轻推了一下王大人“那我爱屋及乌还不行吗?大小姐 她毕竟是您亲生女儿。”
王知府满脸不屑“我可没有这水性杨花的女儿。”
美妇人不依“大人!”
说罢 直起身子,背对着男人,借机掩藏住眼中流露的恶意。
王知府见状忙也直起身子,双手搭在女人圆润的肩头,轻声哄道“好好好,你想怎么做,你说,别生气,咱俩好不容易在一起,可不能为那不检点的人坏了咱俩的情分。”
美妇人听见王知府如此贬低杨婉如的女儿,差点没有笑出声,凭什么杨婉如那卑贱的商户之女,选的男人这么优秀?
而她选的男人,呵,还未成亲,就染上了脏病!
一个庶出的女儿,竟比她这堂堂的嫡女过得还好,不过再好,略微用些手段,这男人也拜倒在了她的裙摆下。
而杨婉如母女,及她娘家的财富,男人都将是她的,本来想着在佛堂了 此残生是她们母女的宿命,但现在 她想到了一个极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