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身子微微前倾,一股混合着酒香与体香的馥郁气息,若有若无地扑向陈平,那双桃花眼中的兴味愈发浓郁:“不知陈道友涉猎到了何种程度?我王家以符箓传家,最是敬佩此道高人。”
陈平心中了然,对方这是找到了突破口,急于探自己的底。
而他,也正有意借此,打开一条敛财的渠道,与王家合作,利用他们的名声与遍布周边的店铺,是目前较好的选择。
他顺水推舟,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谦虚,说道:“谈不上高人,只是平日修行之余,喜欢钻研一二,勉强能绘制些一阶上品的符箓罢了。”
此言一出,王素影身旁的王伯安与王德元,脸上皆是抑制不住地露出惊讶之色。
一阶上品符师!
这等人物,在整个落月坊市都算得上凤毛麟角,就算是各大家族也需要郑重对待的存在。
王素影脸上的媚态,在听到“一阶上品”时,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那双桃花眼中的魅惑渐褪,转为商人独有的精明与审视。
“一阶上品符箓种类繁多,不知陈道友擅长哪几种?”
陈平放下手中的玉箸,神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爆裂火球符,还算有些心得。”
“爆裂火球符”五个字一出口,王素影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紧。
她本只想与陈平找些共同话题,拉近关系,却没想到竟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此符威力在一阶上品符箓中也属顶尖,绘制法门虽不算绝密,但成品在市面上向来供不应求,寻常符师极难掌握。
她压下心中的波澜,没有表现出过分的震惊,追问道:“爆裂火球符?我王家钻研符箓多年,也未曾得到其完整的绘制方法。道友竟能绘之?”
陈平见火候已到,便点了点头,平静地承认:“还算熟练,只是颇为耗费神识。”
王素影彻底放下了酒杯,眼神灼灼地看着陈平,不再有丝毫的试探与迂回,直接切入了正题。
“道友应该也看到了,本坊市的资源品阶普遍不高,若是有稳定的上品攻击符箓,尤其是爆裂火球符这等利器供应,足以吸引周边家族、乃至其他坊市的散修前来购置,对我落月坊市的繁荣,大有裨益。”
她不再绕弯子,直接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方案。
“陈道友,妾身有个提议,你若愿意出手,由我王家提供所有符纸、符墨等材料,并负责全部的销售事宜,所得利润,我们四六分成,道友你占六成,如何?你只需在梧桐居安心绘符,其他一切琐事,都无需你费心。”
面对这个极有诚意的提议,陈平脸上却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他放下筷子,缓缓摇头:“王夫人好意,陈某心领了,但我身为宗门驻守,不宜与地方家族牵扯过深。况且绘符只是消遣,我更希望将时间用于自身修行,赚取灵石倒是其次。”
这番话,既是抬高自己的价码,也是一种姿态。
王素影立刻明白了陈平的言外之意,她娇笑一声,那股商人的精明又化为绕指柔。
“道友的顾虑,妾身明白。我们可以签订一份秘密契约,绝不会让道友的身份暴露。至于修行……”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股洞悉人心的意味,“道友驻守于此,灵石消耗定然不小。若你我合作,妾身可以保证,每月供给道友的灵石,足以让你在修炼上再无后顾之忧。”
对方的提议,让陈平颇有些心动。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拿捏姿态,为自己争取更大利益之时。
他与主位的王素影,几乎在同一时间眉头一皱,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包厢之外。
一股强横且毫不掩饰的筑基期灵压,正顺着楼梯,大步流星地向三楼而来。
这股灵压带着一股金石般的锐利与霸道,显然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每一步都踏得楼梯“咚咚”作响,仿佛是在向楼上的人宣示自己的到来。
王素影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原本热络的气氛荡然无存。
包厢的门并未被敲响,而是被一股灵力直接推开。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一个身材高大,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修士出现在门口,他身着精致黑袍,环视一周,目光在陈平身上短暂停留,随后便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落在了王素影的身上。
来人并未理会陈平,而是对着王素影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王夫人真是好手段,陈道友初来乍到,就被你请来这望月楼密会,我说今夜怎么心神不宁,原来是有贵客在此,倒是李某唐突了。”
话语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王素影的脸色沉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她缓缓起身,对着来人道:“原来是李家主大驾光临,妾身还以为是哪家修士不懂规矩,竟敢在望月楼放肆,既然来了,便是客,李家主若不嫌弃,不如坐下共饮一杯?”
那高大修士哈哈一笑,大步走到桌前,毫不客气地拉开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正好插在陈平与王素影的视线之间。
坐定之后,他这才仿佛刚看到陈平一般,对着陈平一拱手,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傲慢:“在下李家族长,李长风,未曾通报便擅自闯入,还望陈道友海涵。”
面对李长风这番霸道无礼的行径,陈平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内心却是微凛。
此人就是李长风,果然不俗。
虽然气息比他见过的青元师叔要弱上几分,但也是实打实的筑基中期修士,难怪李家敢如此嚣张。
在落月坊市,一个寿元将近的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初期,他这等修为确实可以横着走。
但陈平有宗门背书,自然不惧对方。
他只是安坐原位,端起面前几乎未动的酒杯,对着李长风遥遥一举,算是回礼,口中淡淡吐出三个字。
“李道友。”
这番不冷不热、稳如泰山的反应,让李长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也让王素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原本王家精心布置的拉拢宴,瞬间变成了一场三足鼎立的对峙。
对方的到来,彻底打乱了王素影的节奏。
李长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目光灼灼的看着陈平:“陈道友,我李家之人向来直来直去,不喜某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他说到这里,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王素影一眼。
“别家能许诺的,我李家能加倍奉上!道友若是有什么需要,无论是炼器材料还是灵石,只需开口便可。”
他直接当面挖起了墙角,将矛盾彻底摆在了台面上。
王素影闻言,脸上笑意更冷,正要出言反驳。
然而一直缄默不语的陈平,却率先打破沉默。
他神色平静,既没有去碰李长风的许诺,也没有回应王素影的话,他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淡淡道:“李家主、王夫人,二位的好意,陈某心领了。”
“宗门派我来此,职责是维护坊市规矩,保证宗门供奉,至于我个人的交易,向来只认一个‘理’字。”
“价高者得,公平交易。”
陈平放下茶杯,继续道:“日后陈某若是有所需求,自会在坊市中寻访,哪家给的价钱公道,我便与哪家交易,今日这酒宴,我们只谈风月,莫论交易,免得伤了和气。”
他一句话,就将两家的当场招揽,给轻飘飘地推了回去,变成了未来的市场竞争。
李长风和王素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陈平此人的重新评估。
这个新来的驻守使,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难缠。
接下来的宴席,气氛变得古怪,两人言语间依旧夹枪带棒,但都默契地没有再逼迫陈平。
……
宴席草草散去,陈平起身告辞。
在望月楼门口,李长风上前一步,看似亲热地拍了拍陈平的肩膀,传音道:“陈道友,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我李家的诚意,永远比纸上画饼要实在。”
而王素影则在另一侧,红唇微动,同样以传音柔声道:“道友,妾身静候佳音。”
陈平只是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他走出望月楼,深夜的凉风吹散了酒意,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酒楼,以及分两个方向离去的李、王两家人马,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