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李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回到他城外的新家小院时,夜色已深,约莫已是亥时初刻。
月亮高悬,月光明亮,普照人间。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小小的院落中此刻灯火通明,孩子们都未曾入睡。
破天、铁柱、黑毛、彩凤、小翠,甚至连行动不便的长生也坐着轮椅在院中。
时不时看向敞开的大门,显然是在翘首以盼,都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只有田宝田,或许是因白天出卖了自己的亲舅舅,心怀鬼胎,坐立难安,早早便悄无声息地溜回了自己的小屋,紧闭房门,不见踪影。
老李的脚步声还在三里之外,破风犬那异常灵敏的耳朵便捕捉到了熟悉的节奏。
它立刻激动地竖起了耳朵,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呜咽,随即撒开四蹄,冲出院门,朝着老李的方向狂吠起来,尾巴摇得如同风车。
老李听到狗叫,加快了脚步,刚到了大门口。
下一刻,他便被一股热浪包围。
等候多时的孩子们欢呼着,如同雏鸟般,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破天速度最快,像颗小炮弹似的第一个冲到他身前,二话不说,张开双臂就死死抱住了老李的胳膊,小脸紧紧贴在上面,仿佛生怕他再消失不见。
铁柱紧随其后,他身形过于高大魁梧,无法像破天那样小鸟依人,便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老李的另一只胳膊提溜起来,毫不费力地夹在了自己紧实的咯吱窝里,咧着嘴憨笑。
而破风犬更是见缝插针,趁着老李被两个孩子固定住的空档,兴奋地吼叫一声,用它那明显又大了一圈,壮硕如小牛犊般的身躯,灵活地从老李双腿之间猛地向上一顶!
“哎哟!”
老李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双脚瞬间离地,整个人竟被破风犬顶得悬空了一瞬!
这滑稽又温馨的一幕,顿时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被孩子们和灵犬热情包围,感受着他们毫无保留的依赖和思念。
老李心中那因刘管事一家而萦绕的低落与沉重,瞬间被冲得烟消云散,一股暖流充盈心间,情绪瞬间高涨起来。
“哎呦!哎呦!好孩子们!好孩子们!快放爷爷下来!爷爷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哟!”
老李笑呵呵地连声告饶,声音里充满了宠溺和开怀。
长生推着轮椅滑到近前,脸上也洋溢着温暖的笑意,正想开口问候,却突然眉头一皱,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他的瞳孔快速收缩,有些迟疑地问。
“爷爷,您今天去哪儿了?
您身上……好像沾了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
老李瞬间明白长生所指的脏东西是什么,定是那白骨煞魔残留的邪气。
但他并不想让这个心思敏感的孩子担心,更不想提及那凶险之事,便故作轻松地摆摆手,随口搪塞道。
“嗨,没事儿。今天宗门里有个老杂役寿终正寝了,走得急。
爷爷我刚好在,就去帮把手,料理了一下后事。
大概是沾了些那种气息吧,不碍事。”
长生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能感觉到那气息绝非寻常香火,带着一种阴冷,令人不适的气味。
但他看着爷爷温和的笑容,最终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爷爷不想说,那长生就不问,爷爷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时,老李猛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大喜事!
他脸上瞬间焕发出兴奋和激动的光彩,嗓门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目光炯炯地看向正坐在小木凳上,手里还拿着半截木头的黑毛。
“黑毛!你小子!要有大出息了!叔今天给你争取到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黑毛一愣,握着小刻刀的手紧了紧。
老李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喜悦。
“咱们青霄宗的外门!叔给你争取到一个名额了!只要你能成功引气入体,叔就能立刻带你去报名登记,正式成为外门弟子!”
“啪嗒!”
黑毛手中的刻刀和小木块掉在了地上。
他像是被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一秒,他猛地从小木凳上弹跳起来,脚底沾满了刨花木屑也浑然不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老李跟前。
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叔!叔!您说的是真的吗?!
青霄宗的外门……不是一向只收炼气六层以上的弟子吗?
我只要引气入体就能进去?!
这怎么可能?!”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向老李。
面对黑毛的激动和质疑,老李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笑得更加开怀,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他等黑毛一口气问完,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斩钉截铁地再次确认道。
“傻小子!叔没骗你!能进外门的事儿,板上钉钉,是真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虽然你现在修为不到炼气六层,但是——”
老李挺起胸膛,带着点小得意。
“咱上面有人!关系打点好了!咱们先想办法进去!
进了门,有宗门资源,有功法指引,凭你的资质和这股子韧劲儿,修炼到六层,那还不是指日可待?水到渠成的事儿!”
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在黑毛脑中炸开,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是反复地搓着衣角。
他身后的彩凤,更是激动得捂住了嘴,眼中瞬间泛起喜悦的泪光,比自己得了机会还要高兴。
这时,老李话锋一转,提出了现实问题。
“不过啊,眼下还有个关键。
这破天和黑毛,灵根都测出来了,是块好料子。
可引气入体这道坎儿,靠我这个半路出家的野和尚肯定是白搭的。
我自己当初都是稀里糊涂,误打误撞才引气成功的,根本说不明白个中关窍。
咱们得找个明白人,找个正经师傅来带他们入门才行。”
老李话音刚落,一旁的破天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插话道。
“爷爷!您说这个我想起来了!
今儿晚上您没回来,我和铁柱哥按您之前的吩咐,去了一趟万宝阁找叶哥哥,跟他说您有事去办,今天就不去义诊了。
结果碰巧子渊哥哥也在那儿等您呢!
我们也跟他说了您明天再过去!”
“周子渊?”
破天的话如同点亮了一盏明灯,瞬间给了老李灵感!
对啊!怎么把他给忘了!
周子渊那孩子,性子温和稳重,待人接物极有耐心,而且现在正是受伤休养的阶段,时间充裕得很!
更重要的是,他出身修真世家,从小接受最正统的教导,本身就是个修炼天才,妥妥的学霸级人物!
让他来教导破天和黑毛这两个初入道途的小家伙引气入体,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老李顿时眉开眼笑,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
“哈哈!破天提醒得好!师傅的人选啊,爷爷我心里有数了!
就是他了!
孩子们,你们就等着爷爷的好消息吧!”
破天闻言,简直开心得要飞起来!
他抱着老李的胳膊兴奋地摇晃个不停,嘴里大声喊着。
“太好了!太好了!”
恨不能立刻蹦到屋顶上去向全世界宣告这个好消息,那股子纯粹的雀跃劲儿,十足的孩子气。
黑毛毕竟年纪大些,性格也更为内敛,虽然也是高兴坏了,但表现得没有破天那么夸张。
他用力握了握拳,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狂喜,转身快步走到姐姐彩凤身边,两眼放光地看着她,无声地分享着这份巨大的喜悦。
然而,在这片欢腾的气氛中,坐在石凳上的小翠,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无意识地紧紧捏着手中那件做了一半的衣裳,指节微微发白,眼神定定地望着跳跃欢呼的破天和黑毛。
清澈的眼眸深处,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丝深深的羡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若是……
若是当初没有被周家暗算,没有被毁去灵根,如今的自己,是不是也能像他们一样,满怀期待地踏上修行之路,迎接引气入体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