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闻声,霍然转身。
只见一夜未见的田宝田,正一脸怨毒地指着他们。
而他身边,紧紧跟着一个身着内门管事服饰,腰间佩带着内门管事的令牌,面容阴沉的中年男子。
那人眼神锐利如鹰,周身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正冷冷地扫视着老李一行。
老李双眼微眯,心中瞬间了然。
正主来了!
此人必定就是田宝田那个在物资处倒卖灵土,心黑手狠的舅舅。
田亮平!
黑毛和李破天听到这声呵斥,也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警惕且迅速退回到老李身边。
黑毛在看到田亮平的瞬间,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田宝田的舅舅!
那个比田宝田还要可怕十倍,百倍的坏人!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
然而,尽管心中怕得要命,黑毛却依然死死咬住了下唇,硬是没有退缩半步!
他甚至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铁锯横举到胸前,摆出了一个笨拙却充满决绝的防御姿态,竟隐隐领先了老李半步!
老李将黑毛这细微却意义重大的举动看在眼里,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忍不住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好小子!
有胆气!
他老李没看错人!
一旁的李破天也注意到了黑毛这出人意料的举动,面对这两个刚刚加入的家人,直到此刻,他才从心底生出了一丝真正的接纳和认同之情。
王铁柱见有人凶神恶煞地骂爷爷,二话不说,立刻将身上挂着的包裹哗啦一声全卸在地上,一个大步就冲到老李身前。
他那高大魁梧,如同铁塔般的身躯,瞬间将老李遮了个严严实实,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紧握成拳,怒目圆睁地瞪着走近的田家舅甥,像一头护主的猛兽。
老李心中一暖,笑着拍了拍铁柱结实如铁的屁股蛋子。
“好小子,有孝心!没事,到爷爷身后来,这点场面,爷爷能对付。”
铁柱虽然憨直,但对爷爷的话言听计从,闻言便顺从地退到了老李身后,只是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势。
老李脸上的笑容在铁柱退后的瞬间便消失无踪,眼神骤然变得如同深潭寒冰,冷冷地看向已经走到近前的田宝田和田亮平。
他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
“呦!这不是我的好女婿田宝田吗?
怎么,没在你家那风景独好的后院角落待着?
这是跑哪儿潇洒快活去了?
真是个孩子心性的,都成家立业了还这么爱玩儿。”
老李刻意加重了后院两个字。
果然,田宝田一听后院,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如同开了染坊!
昨日被锁在地窖粪堆里的屈辱记忆瞬间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要炸开!
“死老头子!你…你竟然还敢提后院!你竟敢……”
田宝田气得浑身发抖,连带指着老李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
但那不堪的经历实在太过丢人,他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然而,就在他伸出手指指向老李的瞬间!
一道带着决绝恨意的寒光,毫无征兆地猛然劈下!
是黑毛!
本来由李破天拿着的斧头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中。
此刻,他像是被那根指向老李的手指彻底点燃了怒火,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挥斧砍向田宝田的手臂!
“放肆!”
田亮平一声冷哼,眼中厉色一闪,屈指一弹!
一道无形的凌厉灵气后发先至,精准地击打在黑毛的斧柄上!
“铛!”一声脆响!
黑毛只觉得一股沛然大力传来,虎口剧震,手中的斧头再也握不住,瞬间脱手飞出。
“哐当”一声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斧刃深深嵌入泥土。
田宝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劲风擦着手臂掠过,吓得他魂飞魄散,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猛地收回手指,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那柄差点砍中自己的斧头,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的黑毛。
“黑毛!你…你小子疯了!你敢对我动手?!你不想活了?!”
田宝田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后怕而剧烈颤抖。
黑毛自己也被刚才那不受控制的爆发惊住了,握着空拳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但他看着田宝田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支撑着他。
他声音虽有些发颤,却努力挺直了脊梁,大声道。
“田宝田!你用手指着长辈!太…太没有礼貌了!”
老李立刻打着哈哈上前一步,将黑毛稍稍挡在身后,脸上堆起假笑。
“哎呦喂!小孩子嘛,年轻气盛,一时冲动!
黑毛他跟你闹着玩儿呢!
你这当姐夫的,还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多难看,多掉价啊!”
田宝田之前就领教过老李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本事,此刻再次被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黑毛吼道。
“孩子?!谁家孩子二十多岁还拿斧头砍人玩儿?!”
老李只是微笑不语,一副“你能奈我何”的随意模样。
此时,一直冷眼旁观,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的田亮平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低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目光锐利地锁定老李。
“李卫国,李管事?久仰大名了。”
老李见正主终于开口,也收起了那副装傻充愣的姿态,脸上依旧挂着笑,眼神却同样锐利起来。
“啊!您就是田宝田的舅舅,田亮平田管事吧?久仰久仰!
说起来咱们可真是有缘!不仅同在一个宗门共事,如今还成了亲家!
这缘分,啧啧……妙不可言啊。”
老李刻意将“亲家”二字咬得很重。
田亮平对老李攀亲带故的话茬丝毫不接。
他的目光扫过门口停着的那辆装满家具的三轮车,以及那被砍的破破烂烂的门槛,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管事,这么大阵仗,不知意欲何为啊?”
老李仿佛才想起来似的,恍然道。
“哦!您说这些啊!嗨,这不是搬家嘛!我看宝田和彩凤这小两口,守着这么大宅子,冷冷清清的,多孤单啊!
正好呢,老李我也被宗门委以重任,要在城外搞灵植培育实验,索性就一起住过来!
一家人嘛,热热闹闹的住在一块儿,互相有个照应,多好!
您说是不是?”
他故意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又理所当然。
田亮平在听到灵植二字时,眼皮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是赞是贬。
“用凡土培育灵植?李管事,好本事。”
老李憨厚地挠了挠头,笑容可掬,但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记重锤。
“没啥大本事,就是种了一辈子地,琢磨了点土法子。
不过呢,这事儿要是真成了,以后宗门就能省下大笔购买灵土的灵石了,这可是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实不相瞒,田管事,老李我这个人实在,不爱自夸,但这事儿吧,确实是让我开怀。前几天,危长老刚刚接见了我。”
老李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田亮平的反应,果然看到对方瞳孔微微一缩。
他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危长老您是知道的,那是咱们宗门的钱袋子,响当当的大人物!
他对老李这个凡土培育灵植的手艺,也是赞不绝口,觉得这事儿大有可为!
还特意嘱咐了物资处的孙长老和刑罚堂的刘长老,让他们对我这个实验田的新晋管事,多多关照,多多支持呢!”
老李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田亮平看似平静的心湖!
他当然清楚,一旦老李的凡土培育灵植成功推广,宗门每年在灵土采购上将节省下何等天文数字的灵石!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田亮平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在灵土调换上所攫取的巨大利益链条,将彻底断裂!
这简直比直接废了他的修为还要让他痛彻心扉!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眼前这个装疯卖傻的老头,绝不能留!
田亮平心中杀意翻腾,几乎要破胸而出。
但他毕竟是敢窃取宗门财物的狠人,没点城府怎么混!
只见他面上非但没有显露半分狠辣,反而神色更加温和,甚至挤出了一丝赞许的笑意。
“危长老高瞻远瞩。为宗门开源节流,乃是我等分内之事,自当尽心竭力。
李管事能住在此处专心培育灵植,离田地近,办事确实方便许多。”
田宝田见舅舅非但没有为自己出头,反而似乎认可了老李搬进来,瞬间傻眼了。
这…这不对啊!舅舅不是来给自己撑腰,来收拾这个坏老头的吗?
“舅舅……”
田宝田焦急地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田亮平一个冰冷如刀的眼神扫过来,吓得他立刻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瞬间噤若寒蝉。
田亮平转向田宝田,脸上带着一种长辈训诫晚辈的温和表情,语气却意有所指。
“宝田,你这位叔丈身怀绝技,有大本事。
你如今既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更要虚心学习,勤加请教。
若是能从李管事那里学得一星半点真本事,那便是你的福分,也是田家的造化。
明白吗?”
田宝田虽然跋扈,但并非蠢笨之人,瞬间便接收到了舅舅话语中那极其隐晦的指令。
舅舅这是让自己想办法,从这老东西嘴里套出用凡土培育灵植的秘诀!
他转念一想,也是,这门手艺若能学到手,可比现在偷偷摸摸调换宗门灵土要保险得多,也长久得多!
他虽然仗着舅舅的势在城外作威作福,但也清楚盗取宗门财物是掉脑袋的重罪,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个有灵气滋养,有美妻相伴,有豪宅居住的土霸王,并不想真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老李闻言,心头猛地一震。
这田亮平,果然是个难缠的角色!
自己又是拆门槛又是强占宅院,还抬出危长老和刑罚堂来震慑,对方非但没有当场翻脸,反而如此沉得住气,甚至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反过来想谋夺他的技术!
这份隐忍和城府,当真是个心狠手辣,老谋深算的狠角色!
老李深知,会咬人的狗,往往是不叫的。
眼前这条毒蛇,已经悄无声息地亮出了獠牙。
但是,没关系!
老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斗志的弧度。
他老李行走江湖把实在,什么豺狼虎豹没见过?
他手里,早就备好了打狗棒!
敢咬人?
那就得做好挨打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