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分，马六屁颠屁颠地跑来找老李，那张歪脸上堆满了谄笑：“老李，今儿个咱爷俩一起吃！“
他搓着手解释：“我家那口子今日和周管家在一起，破天荒让我自己在食堂吃。“
老李挑了挑眉毛：“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不是嘛！“马六挤眉弄眼，“听说我是跟你一起吃，那母老虎答应得可痛快了。“他小声嘀咕：“要不是你是个老头子，我都要吃醋了...“
“放你娘的屁！老头怎么了！“老李一巴掌拍在马六后脑勺上，“老子年轻时候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大姑娘小媳妇见了都脸红！“
马六缩着脖子嘿嘿直笑，这一路上嘴就没停过，从媳妇最近打的新农具说到灵兽园最能生仔的母灵猪，活像个憋了半辈子话的话痨。
食堂里人声鼎沸，七百多号杂役分散在二十个窗口前排队。老李一眼就看见一号窗口前的李破天，小家伙系着条白围裙，正麻利地给杂役们打饭。
突然，一群半大少年围住了窗口。
为首的“老熟人”胖小子趾高气扬，正是刘管事的小儿子刘富贵。
“这么点够谁吃啊？“刘富贵把碗砸在台面上，“再加点！“
李破天默不作声地添了一勺。
“不够！“
“再添！“
“不够！再加！“
“就是，这么点够谁吃啊？“
“小杂役，你是不是手抖啊？“
马六见状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他奶奶的，欺负到我侄子头上了！别人怕我可不怕！刘管事算个屁，我媳妇比她厉害多了！“
老李一把拽住他：“急什么？让小子自己解决。“
只见七八个半大少年围在李破天的窗口前，为首的刘富贵把碗重重砸在台面上，汤汁溅了李破天一脸。小家伙不慌不忙地抹了把脸，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
“师兄稍等。“李破天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他慢条斯理地又添了一勺菜，动作精准得像是在称量药材。
刘富贵却不依不饶：“你打发叫花子呢？“说着就要伸手去揪李破天的衣领。
李破天突然抬头，那双和老李如出一辙的虎目寒光四射。刘富贵的手僵在半空，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师兄胃口真好。“李破天突然笑了，那笑容天真无邪，却让刘富贵心里发毛，“我这就给您换个大的。“
说着，他转身钻进后厨。刘富贵正得意洋洋地向同伴炫耀，却见李破天吃力地搬出一个脸盆大的饭缸，“咣当“一声砸在台面上。
“师兄请用。“李破天笑得人畜无害，手上动作却快得惊人。眨眼间，饭缸里已经堆满了炖菜，尖尖的一坨像座小山。
食堂里的嘈杂声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往这边看。李破天突然扯着嗓子喊道：“王师傅！这位师兄说您做的菜太好吃，一碗不过瘾，非要吃一缸！“
这一嗓子喊得整个食堂都听得见。后厨帘子“唰“地掀开，王师傅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探了出来：“好小子！有眼光！“他环顾四周，看见老李站在不远处，立刻招手：“老李！我这刚买了两坛酒，快进来给我露两手！“
李破天这才看见爷爷，小脸上闪过一丝做坏事的心虚。
老李非但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暗中向孙子竖起大拇指，随后转身跟着王师傅进了后厨。
刘富贵端着饭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李破天却从打饭的窗口走出来，搬来凳子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师兄快吃啊，一会儿我还要把干干净净的饭缸给王师傅看呢。“
第一口还行，第二口就齁得慌……
刘富贵越吃脸越绿——李破天可是将磨了一上午的盐晶石粉末都加进去一半呢！
这盐晶石，光是磨成粉末就耗费了李破天两个小时，更别说还要泡到水里用小火慢慢煮到锅底只剩细细的粉末，这等好东西，给这个混蛋吃，真是浪费！
李破天有些后悔倒这么多细盐了。
“怎么，不合胃口？“李破天眨巴着无辜大眼睛，“这可是王师傅特制的调料，浪费了多可惜...“说着还体贴地递上一碗水，“师兄慢用。“
围观的杂役们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有人小声议论：“刘管事家的小霸王也有今天！“
“活该！整天欺负人！“
“这小杂役够机灵啊！“
刘富贵硬着头皮又扒拉两口，终于忍不住“哇“地吐了出来。李破天立刻跳起来，一脸关切：“师兄是不是吃太快噎着了？要不要我去叫医师？“
“你...你...“刘富贵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作。
李破天突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下次再来找茬，我就让你把泔水桶也舔干净。“说完又恢复天真烂漫的表情，高声喊道：“师兄别跑啊！还剩小半缸呢！“
刘富贵落荒而逃的背影引得食堂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李破天举着饭缸在后面追了两步，这才心满意足地回来收拾餐台。
远处窗口，老李一边切肉一边偷瞄孙子那边的动静。马六凑过来竖起大拇指：“你孙子这手够绝的啊！既没动手，又让他吃了个哑巴亏！“
“这叫智慧！“老李得意地颠勺，“老子当年整治那些偷奸耍滑的兵油子，招数比这还损！“
正说着，突然听见外面一阵更大的骚动。只见刘富贵带着两个杂役气势汹汹地往回走，李破天却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大声念道：“青霄宗门规第七十二条，无故浪费灵食者，鞭刑二十；欺压同门者，鞭刑五十...“
刘富贵的脚步猛地刹住，脸色瞬间惨白。李破天合上本子，笑眯眯地问：“师兄还有事吗？“
围观的杂役们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有人起哄：“刘师兄，要不要把门规也吃下去啊？“
“人家小师弟多贴心，连门规都给你准备好了！“
刘富贵灰溜溜地逃走了，连头都不敢回。李破天这才收起笑容，眼神冷峻地扫视一周。那些平日里跟着刘富贵起哄的少年们纷纷低头，再不敢与他对视。
“好小子！“老李在厨房里看得真切，心里乐开了花，“这一手连消带打，既立了威，又没落下把柄，比老子当年还精！“
收拾完餐台，李破天偷偷往后厨张望，正好看见爷爷朝他挤眼睛。小家伙再也绷不住，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食堂里的风波很快传开。从此以后，再没人敢找一号窗口小杂役的麻烦。倒是经常有杂役故意排到李破天的窗口，就为了看看这个智斗刘富贵的小机灵鬼。
后厨。
“刺啦——“一声，灵牛上最肥的板肉在铁锅里慢慢融化，金黄色的油脂渐渐渗出。
老李手持铁勺，像个炼丹师般专注地搅动着。
王师傅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一大块肥肉在高温下化作清亮的液体。
“这...这是要做什么？“王师傅的胖脸上写满好奇。
老李神秘一笑：“待会儿您就知道了。“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辣椒倒入热油中。
顿时，一股辛辣的香气在厨房里炸开，呛得马六连打三个喷嚏。
“阿嚏！这...这是什么毒药？“马六揉着鼻子往后躲。
老李哈哈大笑：“这叫辣椒，好东西！“他转头对马六说：“去摘些火舌果麻嘴子来。“
马六一脸茫然：“你要这干啥，谁病了？“
老李神秘一笑：“哈哈，这些东西专门治你的病，吃了它们，保你夜夜做新郎！“
老李的话刚说完，马六就像一阵风一样飞了出去。
不一会儿，马六捧着各种香料回来了。
老李将花椒、八角等调料一一投入锅中，将李破天磨好的细盐放入口中尝了尝，满意的点点头。
浓郁的香气顿时充满了整个后厨。王小胖扒着门框，小鼻子不停地抽动：“好香啊！“
当滚烫的火锅端上桌时，所有人都惊呆了。红艳艳的汤底翻滚着，上面漂浮着金灿灿的油花和各种香料。
“这...这是何物？“王师傅的胖手悬在半空，不敢下筷。
老李示范性地夹起一片灵兽肉，在锅中涮了涮：“这叫火锅，看我的。“肉片在滚烫的汤底中迅速变色，沾上老李特制的蘸料，送入口中。
“唔！“老李满足地眯起眼睛，“就是这个味儿！“
众人学着他的样子尝试起来。刹那间，后厨里响起一片惊呼：
“嘶——好辣！但是...但是停不下来！“
“这肉片怎么如此鲜嫩？“
“天呐，我的舌头没知觉了！“
王师傅吃得满头大汗，不时揉着后颈。老李注意到他的动作，关切地问：“脖子不舒服？“
“老毛病了，“王师傅叹气，“一低头就头晕。“
正说着，李破天抱着一大罐羊奶回来了，小脸通红：“爷爷，羊奶取来了！“他放下罐子就要去锻炼，被老李叫住：“先吃饭！“
火锅的热气中，众人吃得酣畅淋漓。马六辣得直吐舌头，却还不停地往锅里下肉。王小胖被辣出了眼泪，却死活不肯放下筷子。
饭后，老李让王师傅躺下，开始为他按摩颈部。粗壮的手指精准地找到穴位，一丝青白色的灵气缓缓渗入。
“哎哟...舒服...“王师傅发出满足的叹息。
一个时辰后，王师傅猛地坐起来，不可思议地转动着脖子：“不...不晕了！几十年了，脑袋从没这么清醒过！“他激动地握住老李的手：“老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兄弟！有事尽管说！我王大斧办不成的事儿，还有我姐夫赵管事！“
老李看王师傅那激动劲儿，怕是要当场结拜。
离开前，老李打包了些剩菜剩饭。回到宿舍，他将这些厨余与门外的土混合，开始沤肥。转头看向窗台上的水培灵草——那些原本蔫头耷脑的植株，此刻竟然挺直了腰板，叶片也恢复了光泽。
“有门儿！“老李咧嘴一笑，又给每个水杯注入一缕灵气。
做完这些，他拍拍手上的泥土，精神抖擞地向上工的地方走去。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一个昂首挺胸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