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叫声刚落下,原本清朗的穹庐,自那遥远的天梯方向,陡然迸射出万道金光,将层层云霭染成一片瑰丽绚烂的七彩霞光!
那霞光如同活物般流转不息,中心处更有一股至阳至刚庞然气息弥漫开来。
令方圆千里内的所有生灵,无论是仙是魔,是妖是兽,皆心生感应,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与悸动。
青瑶仰首望天,明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失声低呼:
“这……这气象!
莫非是传闻中的‘金乌’出世了!”
见杨锦面露疑惑,她压下心中震动,快速解释道:
“古老相传,太古时期,执掌太阳星辰的三足金乌神鸟,曾途经这片位于仙魔交界处的蛮荒地域,遗落一枚神蛋于此。
此蛋吸纳天地精华、日月精气,在此蕴养已逾万载,灵性自生。
只待缘法至、真主人来临,便可破壳而出,重现世间!”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向往,“此蛋天生蕴含太阳真火本源与无上经文,自有灵障护体,万邪不侵。
以往不知有多少仙界大能、魔道巨擘前来,欲收服此蛋。
皆无功而返,稍有不慎,引动其内蕴的太阳真火反噬,便是金仙之体也有性命之忧!
若能得此灵禽认主,相伴修行,其助益远胜仙家无上法宝、神兵!”
杨锦闻言,亦是心头一动。
他虽初登仙界,却也知这等天地孕育的神物何等珍贵难得。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之意——此等机缘,定然不能错过。
当下不再迟疑,身形化作两道流光,朝着那霞光最为炽盛、气息源头的天梯方向疾驰而去。
但越是靠近,越觉那霞光耀眼夺目,暖意融融,却又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神圣威严。
及至天梯脚下,只见那道贯通天地的巨大石阶上,此刻竟是鸦雀无声。
先前争强攀爬、凶戾咆哮的万千魔兽,此刻竟皆匍匐于地,兽首低垂,身躯微微颤抖,仿佛在朝拜无上的君王,不敢有丝毫妄动。
那七彩霞光如同一条有生命的彩绦,环绕着巨大的天梯螺旋而上,直入云端,蔚为奇观。
青瑶与杨锦皆是仙人之体,这天梯对下界武者的沉重压力,于他们而言已不足为虑。
两人身形闪动,足尖在宽阔的石阶上轻点,便如两只灵雀,逆着那霞光流转的方向,扶摇直上,速度奇快。
然而,这天梯越是往上,攀爬的魔兽数量便越少,能抵达高处的,无不是魔兽中的佼佼者,其实力堪比仙界上仙,气息凶悍,但在那煌煌霞光与金乌气息的压制下,亦显得安分许多。
两人将身法催至极致,历经半日疾驰,已深入天梯高处,四周云海翻腾,罡风凛冽。
可那引路的七彩霞光却愈发缥缈,最终没入上方更为浓郁的云层之中,不见踪影。
待到两人终于踏上最后一级石阶,立于天梯之巅,眼前并非预想中的仙门楼阁,而是一面无形却有质的透明结界,光晕流转,隔绝两界。
青瑶对此似乎颇为熟悉,纤指凝出一缕精纯仙元,按在结界之上,口中念动真言。那结界应声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悄然裂开一道仅容二人通过的缝隙。
两人毫不迟疑,闪身而入。
甫一穿过结界,脚踏实地,一股远比下界精纯、浓郁十倍的天地灵气便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杨锦只觉周身毛孔都不由自主地张开,贪婪地吸纳着这仙家之气。
他举目四望,心中震撼难言。
但见二人立足之处,乃是一块悬浮于云海之中的巨大仙石平台,平整光滑,方圆足有千丈。
平台之后,是连绵起伏、巍峨壮丽的仙家山脉,峰峦如聚,云雾缭绕其间,恍如仙境画卷。山上苍松翠柏,奇花异草遍地而生,流光溢彩,香气馥郁。
远处有仙鹤翔空,灵猿啸谷,飞瀑流泉之声隐隐传来。天空澄澈如洗,时有道道遁光如流星般划过,更远处,隐约可见琼楼玉宇的轮廓掩映在霞光之中。
“这便是……仙界么?”杨锦深吸一口气,只觉胸中块垒为之一清,过往凡尘的厮杀、苦难,仿佛都遥远了许多。
然而,父母之仇、天机之秘、生前女子托付的魂契……种种因果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他瞬间清醒。
此刻,那道引路的七彩霞光已在远处最高的那座山峰之巅彻底收敛,凝聚成一团灼灼的光源,如同一个小型太阳,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辉与热量,那至阳至刚的气息正是由此而来。
只是,依旧不见金乌本体踪影。
然而,此地也并非安全之所。这飞升平台乃是魔界进入仙界的几处入口之一,此刻平台边缘,正有数十名身着狰狞魔甲、手持兵刃的魔将把守。
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方才的天地异象与结界波动,此刻见平台上突然多出两人,尤其看清青瑶面容之后,顿时一阵骚动,纷纷呼喝着围拢上来,魔气汹涌。
青瑶穿过结界,回到仙界,原本被下界规则压制的修为瞬间恢复!
她凤目含煞,面对涌来的魔兵,不退反进,玉手轻描淡写地向前一挥!
一股磅礴浩瀚、远胜从前的仙力如潮水般奔涌而出!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魔将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惨叫着被狠狠掀飞出去,撞在后续同伴身上,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杨锦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暗惊。此刻的青瑶,气息渊深似海,与在下界时判若两人,这才是她身为仙界与魔界顶尖血脉后裔的真正实力!
“走!”青瑶一击退敌,毫不恋战,一把拉住杨锦的手臂,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轻烟,瞬息间便遁入平台后方那莽莽苍苍的仙山密林之中,留下身后一片魔兵的怒吼与混乱。
两人在崎岖险峻的山林中穿梭,寻了一处较为隐蔽的溪谷稍作歇息。
青瑶刚刚恢复全部功力,尚需调息稳固。
然而,不过片刻,她猛然睁开双眼,脸色微变:“不好!有好几股极其强大的气息,正从不同方向朝此山汇聚而来!后面还跟着许多稍弱的气息!”
杨锦闻言,立刻放出神识仔细感应。他的神识虽经雷火淬炼,远比同阶仙人强大,但此刻也只能隐约察觉到数道如同深渊大海般深不可测的意念扫过山林,其下还有成百上千道强弱不一的仙魔气息,正如一张大网般向此山撒来。
比起青瑶的敏锐,他还是慢了一筹。
“看来金乌出世的消息已经传开,引来了仙界各大门派和世家,连魔族也忍不住插手了。”
青瑶秀眉紧蹙,快速分析道,“此地已成风暴中心,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寻一处隐秘之地藏身,暂避锋芒。
杨锦,你当务之急,是立刻修习沈爷爷赠与的《归隐术》,若能初步掌握,收敛气息,我们生存的把握便大上几分。”
杨锦深知其中利害,点头称是。当下两人不再停留,如同两只灵巧的山猫,在密林深涧中急速穿行,小心避开那些强横气息扫视的方向。
如此奔波寻觅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悬崖底部,发现了一个被藤蔓与苔藓完全覆盖的洞口。
拨开障碍入内,只见洞穴深达数丈,内部干燥整洁,石壁光滑,似乎曾是某位仙家的临时洞府,只是久已无人居住。
青瑶稍松一口气,立刻在洞口处双手连挥,布下数层隐匿气息、迷惑感知的仙家结界,又将洞口重新以幻术伪装,与周围崖壁融为一体,若非刻意以极高明的手段探查,极难发现。
安置妥当,青瑶便盘膝坐下,运转周天,巩固刚刚恢复的修为,周身仙光流转,气息愈发凝练。
杨锦则走到洞窟深处,取出那只紫檀木盒,郑重打开。
盒中静静躺着一卷非帛非纸、触手温润的玉简,其上仙光氤氲,正是那《归隐术》秘典。
他凝神翻阅,只见其上绘满了各种玄奥莫测的仙家符箓、经络运行图以及人体姿态图解,文字更是晦涩古奥,涉及诸多仙界秘闻与法则至理。
他翻来覆去,眉头越皱越紧,只觉其中关窍如同雾里看花,难以理解其中真意。
青瑶调息片刻,见杨锦对着玉简一筹莫展,心下了然。她母亲家族秘传之术,岂是外人能轻易窥破?
她轻叹一声,起身走到杨锦身边,伸出纤纤玉指,指尖凝聚起一缕淡金色的、带着她独特血脉气息的仙光。
“凝神静气,开启灵窍,莫要抗拒。”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杨锦依言照做,放松心神。只见青瑶指尖那缕仙光一闪,轻轻点在他的眉心印堂穴上。
刹那间,一股清凉温和、却又带着奇异指引之力的意念流,顺着他的灵窍直贯识海!
杨锦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震,再低头看那玉简时,上面的符箓文字仿佛活了过来,重新排列组合,与那些图形姿态一一对应,原本晦涩难懂之处,此刻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他顿时明白,若无青瑶这蕴含特定血脉印记的“钥匙”指引,这《归隐术》于他而言,无异于天书!
沈老将此术赠他,恐怕亦有试探青瑶对自己是否真心信任、愿意倾囊相授之意。
而青瑶方才那毫不犹豫的举动,以及此刻微微泛红、慌忙转身假装修炼、实则神识仍悄悄关注着自己的侧脸,已然将她的心迹表露无遗。
洞中一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杨锦压下心中泛起的一丝涟漪,收敛心神,全部意识沉入识海,开始全力参悟那已然“解锁”的《归隐术》。
秘法信息如潮水般涌来,他依照其中法门,在意识中不断推演、模拟仙元运转的路径。
初时以为此法原理简单,不过收敛气息、扭曲光线。然而,真正尝试修炼时,才知其艰难无比!
寻常仙法,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皆是引导仙元向外爆发,气势磅礴。
而这《归隐术》,核心却在于一个“敛”字!需将周身奔腾流转的仙元强行约束、内敛,直至近乎寂灭;
将鲜活的生命气息压缩、隐藏,宛若顽石;
更需以独特法门扭曲自身周围的光线与空间波动,达到视觉上的“消失”。
这几乎是逆着修仙者本能而行,稍有不慎,便会导致仙元逆行,气血翻腾。
一连三日,杨锦废寝忘食,不断尝试,却屡屡失败。
仙元在特定经脉节点滞涩难通,气息收敛不及一成便告溃散,更别提影响周身光线了。进展微乎其微,令他眉头深锁。
而青瑶经过三日静修,功力已彻底稳固,气息圆融饱满。
她见杨锦进展缓慢,知是此术太过艰深之故,非一时之功,便温言劝慰道:“此术乃上古秘传,玄奥异常,讲究的便是水磨工夫与顿悟契机,急不来的。
仙界多少天才,穷尽数百年也未必能入门。你能在数日内窥得门径,已属难能可贵。”
杨锦知她所言在理,但心中紧迫感却丝毫未减。
又过两日,令两人心生警惕的是,山外聚集的仙魔气息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法宝碰撞、神通呼啸之声,以及呵斥争斗之音,显然为了争夺那未曾现世的金乌,各方势力已爆发了多次冲突。
好在他们藏身之处足够隐秘,暂时未被波及。
然而,就在第五日深夜,万籁俱寂之时——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自头顶的巨石传来!碎石簌簌落下。
洞外,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
“师兄,且慢!我方才以‘灵犀探微术’感应,此处地气流动有异,似乎……有一丝极微弱的法力波动被刻意掩盖!”
洞内两人瞬间惊醒,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仔细探查!”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回应道。
随即,洞外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但一股无形的探查之力,如同水银泻地般,开始细致地扫描着洞口附近的每一寸岩壁与空间。
紧接着,又是一阵更强的仙力波动传来,显然外面的人正在施展某种破解隐匿结界的手段!
青瑶反应极快,闪身至洞口,双手疾速结印,体内浑厚仙元源源不绝地注入她布下的结界之中,加固防御,勉力维持着幻象与隔绝。
“嗡……”
结界光幕剧烈波动,漾起一圈圈急促的涟漪,但终究在青瑶全力维持下,没有立刻破碎。
洞外,那沉稳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与兴奋,陡然响起:
“不对!这绝非天然形成!
此处定有人布下了极高明的隐匿结界!里面藏着的……会不会就是那迟迟不现身的金乌?”
此言一出,洞外瞬间多出了七八道强弱不一的气息,显然都被这发现吸引了过来。
洞内,杨锦与青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暴露,似乎已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