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闻听“玄仙珠”之名,明眸中先是迸发出一丝希望的光彩,随即望向沈老仙人,急切问道:
“沈爷爷,这世间……当真存在能解锁心咒、续命魂的玄仙珠么?”
老仙人沈默然眼中浮现出历经沧桑的迷茫与困惑,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难说,难说啊……此物之秘,仅见于一处上古仙人所留的石壁偈语,虚无缥缈。
那石壁位于何方,是何模样,早已无人知晓,或许本身也只是前辈仙人的一种推想寄托……”
青瑶听罢,眼中刚燃起的火苗瞬间黯淡下去,俏脸上难掩失落与彷徨。
然而,这低落只持续了片刻,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双手紧握成拳,一字一句道:
“既然娘亲仙魂未泯,尚存一线生机,连父亲都为此远赴虚空,追寻那渺茫的希望,我身为女儿,又岂能轻言放弃?只要有一丝可能,我绝不放弃!”
沈老看着她倔强而坚毅的神情,浑浊的老眼再次湿润,伸出枯瘦的手,轻拍她的肩膀,声音哽咽:
“好孩子……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你母亲若知,定感欣慰。”
当下,三人在此清净仙园中一同用了些饭食。
皆是沈老亲自下厨,采摘园中灵蔬仙果,烹制的虽非龙肝凤髓,却也清淡雅致,别有一番风味。
杨锦连日奔波激战,此刻放松下来,对着满桌珍馐,倒也胃口大开,饱餐了一顿。
席间,沈老又取出自酿的“清池琼浆”,酒液晶莹,香气清冽。
杨锦推辞不过,连饮数碗,只觉一股暖流自腹中升起,通体舒泰,倦意上涌,竟伏在石桌上沉沉睡去,这一睡,便是整整两日两夜。
待他再次睁开双眼,只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仙元也似乎更为精纯凝练了几分。
走出厢房,见青瑶与沈老早已坐在院中石桌旁,低声叙说着往事。
石桌上,静静放置着一个样式古朴的紫檀木盒,不知内盛何物。
见杨锦出来,两人停下话语,招呼他一同坐下。
沈老仙人神色转为郑重,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看向杨锦,缓缓开口道:
“杨锦小友,老夫已知晓你与青瑶订下魂契,从此性命相连,福祸与共。
青瑶的身世与困境,你已亲眼所见。
她虽有魔族血脉,却心地纯善,命运多舛。
如今,老夫也想听听你的过往,以及你未来的打算。”
杨锦略一沉吟,并未隐瞒,将自己出身、父母罹难、爱人分离,乃至飞升途中种种遭遇,以及那最终的目标——斩断天机石,一一道来。
当他诉说家人惨况时,沈老与青瑶皆面露同情之色。
然而,当听到他竟欲“斩断天机”时,两人皆是身躯一震,脸上露出极度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斩……斩断天机石?”青瑶失声惊呼,美眸圆睁,
“杨锦,你可知那天机石是何等存在?
乃是维系宇宙天道运行之枢机,操控万物生灭轮回之法则!
寻常仙人,穷极一生,能窥得一丝天道规律,顺天应命已属不易。
你……你竟想斩断它?
这……这简直比寻找玄仙珠更加匪夷所思,亘古未闻!”
沈老仙人亦是面色凝重,再三确认杨锦并非妄言,见他目光坚定,言语恳切,不由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痴念,痴念啊!
小友,此志虽可嘉,然前路实乃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之局!”
然而,听罢杨锦全部经历,尤其得知他并无强大宗门背景,仅凭一介下界武者之身,竟能屡获奇缘,成就紫金仙魂,沈老眼中又不禁闪过一丝惊疑。
此子际遇之奇,气运之盛,实在超乎常理。
当杨锦提及无锋剑之异变时,沈老更是神色大变,立刻要求杨锦将剑展示出来。
杨锦心念微动,摊开手掌,催动仙元。
霎时间,一柄通体黝黑、形制古朴的长剑自他掌心由虚化实,赫然显现!
剑身并无华丽纹饰,却自然流淌着冷冽寒光,一股内敛而锋锐无匹的剑气弥漫开来,充塞整个仙园,令园中奇花异草黯然失色,可见其中所蕴藏的杀气之盛。
沈老仙人身为名门仆役,见识广博,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凝神细观,喃喃道:
“寻常玄铁凡兵,若机缘巧合,孕育出剑灵,虽属难得,尚在理解范畴。
但一柄凡兵,竟能随主蜕变化作仙剑,更可藏于神魂识海之中,随心而发……这,这已非寻常仙器所能及!
据古老典籍所述,唯有那些传说中的先天至宝、圣人兵器,方有此等灵性与神通!”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更何况,此剑竟能在你识海之中,斩灭那斩魂剑!
杨小友,你可知那斩魂剑乃是赤练仙岛威名赫赫的镇界仙宝之一?
当年,乃是仙界的太慧真人,为防有心人强闯此仙阁,图谋净世仙莲,才特将此剑封印于斩魔桥上,其威力却也绝非寻常仙魂所能抗衡!
你这无锋剑……来历恐怕非同小可!”
杨锦闻言,心中疑惑更甚。
这无锋剑自凡间便跟随于他,本以为只是坚硬些的陨铁剑,没想到竟隐藏着如此深的秘密。
沈老见杨锦陷入沉思,知他心中震动,但仍郑重告诫道:
“杨小友,你身怀异宝,际遇非凡,此乃你的造化。
但天机之事,关乎三界平衡,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天机石乃天地自然孕化,传闻有鸿蒙仙人掌控,旗下规则繁杂,却又无处不在。
你既有此心,日后行事,当时时谨慎,处处留心,恐已遭天机所忌。
或许……放弃此念,安稳修行,亦是一种智慧。”
杨锦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而坚定,向沈老拱手一礼:
“多谢前辈肺腑之言,谆谆告诫。
然父母之仇,挚爱之离,皆系于此。
此志既定,纵百死亦不旋踵!”
沈老见他心意坚决,知难以劝回,只得化作一声无奈叹息。
此时,青瑶已收拾停当,来到沈老面前,盈盈拜别:
“沈爷爷,我与杨锦在此叨扰多时,也该告辞了。
您老人家在此,定要多多保重。
待我……待我找到救治母亲之法,或打听到父亲消息,定再回来看您。”
沈老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还想劝说他们留在这相对安全的仙府之中。
青瑶却摇头道:“沈爷爷,我明白您的好意。
但我已离开魔界甚久,那‘魔王’定然不会放过我,四处派人搜寻。
若我久留于此,只怕会将追兵引至这最后的净土,连累您和母亲的仙身安宁,我必须离开。”
沈老知她所言在理,只能黯然点头。
他拿起石桌上那个紫檀木盒,郑重地递到杨锦面前:
“杨锦小友,此物乃是青瑶母亲生前所留,是一门仙界秘术,名为《归隐术》。
此术玄妙,可隐气息,藏命机,于危难时或可保命。
瑶儿身负魔族血脉,与此术仙基不合,无法修炼。
今日,老夫便将它交予你。”
杨锦一怔,刚想推辞,沈老却已不由分说将木盒塞入他手中,肃容道:
“你与瑶儿既订魂契,便是一体。
护得你自身周全,便是替她母亲护住了她。
此物于你或有大用,万勿推辞!”
杨锦感受到老人的殷切期望与托付之意,不再矫情,双手接过木盒,深深一揖:
“晚辈定不负前辈所托。”
随后,他又转身,对着殿中安眠的青瑶母亲仙身,恭敬地再拜了三拜。
沈老与青瑶又是一番依依惜别,泪眼朦胧,互道珍重。
最终,杨锦与青瑶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这处世外仙园。
当他们踏出洞口,那白色石碑再次缓缓升起,金色符箓流转,重新将入口封禁。
二人再次踏上斩魔桥。
说来也怪,或许是魂契已成,或许是来路已通,此番过桥,虽仍有淡淡威压,却再无那万针穿魂、斩魂剑临头的恐怖景象,一路顺畅无阻。
过了桥,在青瑶的引领下,两人于迷阵中穿梭迂回,小心避开诸多禁制。
然而,刚走出迷阵范围,踏入外围森林不久,两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太静了!
与来时凶兽潜伏、暗藏杀机的氛围截然不同,此刻的森林,死寂得可怕。
不仅听不到任何鸟鸣兽吼,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杨锦立刻运转仙元,神识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探查。
青瑶亦是秀眉紧蹙,单手迅速结印,仙力涌动间,幻化出一只灵动矫健的虚影小兽。
那小兽无声嘶鸣,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前方林木最为茂密的拐角处疾驰而去,意在探路。
就在小兽虚影即将掠过拐角的刹那——
“咻!咻!咻!”
数十道凌厉无比的金色光芒,如同早已张开的捕兽网,自两侧林中暴射而出!这些金光蕴含着诡异的封禁与毁灭之力,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将那探路的虚影小兽笼罩、切割、撕碎,化为点点灵光,消散于空中。
陷阱!
几乎在陷阱被触发的同一时间,四道庞大而凶戾的身影,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踏步声,自藏身的巨树后轰然窜出,拦住了二人去路!
这四魔虽已修得近似人形,但头颅依旧保持着狰狞的魔兽特征,周身魔气翻涌,煞气冲天!
为首一魔,赤发如火,双目宛若熔岩球,手中握着一杆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长枪,乃是“火眼吞精兽”;
其身侧一魔,体型魁梧如小山,熊首人身,披挂着厚重的黑色骨甲,双手握着一柄门板大小的玄铁方铲,是为“熊头巨身甲兵”;
更有一魔,生着三颗不断嘶吼的狰狞头颅,分持三把寒光闪闪的巨斧,狂暴之气令人胆寒。
而最后开口的那魔,身形相对瘦削,却透着一股阴险狡诈。
他长着碧绿色的狭长双眼,一个硕大的鹰钩鼻,手中握着一柄缠绕着黑色魔气的骷髅头魔杵。
他盯着青瑶,发出桀桀怪笑,声音尖锐刺耳:
“青瑶公主!您可真是让我们四魔将好找啊!
没想到您竟有如此魄力,自封修为,躲到这仙界边缘的犄角旮旯里,真是让我们兄弟几个‘惊喜’不已!”
青瑶心中先是一紧,待听出他们并未察觉自己前往仙阁的真正目的,稍稍安心,随即俏脸含霜,厉声斥道:
“哼!本公主行事,何须向尔等解释?
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本公主手下无情!”
岂料四魔闻言,非但不惧,反而相互对视,发出一阵更加猖狂的大笑,那绿眼魔将讥讽道:
“哟?前朝公主殿下好大的威风!
既然如此,那我们兄弟几个,倒要好好领教领教殿下如今还剩几分本事!”
青瑶心中一沉,暗叫不妙。
这四魔将往日虽也嚣张,却绝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顶撞于她,今日如此反常,定是有所依仗,或是得了什么指令!
情势紧迫,不容多想。
青瑶玉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枚古铜色的铃铛——“摄魂铃”。
她手腕急振,铃铛发出一阵奇异而急促的旋律,音波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直钻四魔识海!
四魔显然对此铃颇为忌惮,立刻或掩耳,或运功抵挡,脸上露出痛苦扭曲之色,动作也为之一滞。
青瑶见状,眼中寒光一闪,正欲欺身而上,施展杀招先解决一两个。
然而,就在四魔被摄魂铃所扰之际,四道细若游丝、却凝练无比的幽暗珠光,悄无声息地从密林深处电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没入四魔后脑!
刹那间,四魔身躯一震,脸上痛苦之色瞬间消散,眼神恢复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凶戾狂躁!
他们齐声咆哮,挣脱了音波束缚,挥舞兵刃,裹挟着滔天魔气,如同四座移动的堡垒,朝着青瑶与杨锦猛扑过来!
“小心!林中还藏有高人!”青瑶失声提醒,俏脸瞬间变得无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