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蒋云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爪尖深深刺入他的脚腕骨缝之中。
剧痛伴随着一股阴寒的毒气瞬间蔓延。
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条裤腿!
蒋云钟疼得浑身冷汗如雨,试图用手去拔那铁爪。
老者手臂只是随意一抖!
“哗啦!” 锁链绷直!
蒋云钟如同被钓起的鱼,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拖拽着,在粗糙的地面上狼狈地滑行了一丈多远!
砂石磨破衣衫皮肉,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这一刻,什么武林盟主的尊严,什么宏图霸业,全都烟消云散!
死亡的恐惧彻底吞噬了蒋云钟。
他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涕泪横流,不顾一切地哭嚎求饶:
“前辈饶命!饶命啊!我错了!我什么都听您的!
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我把盟主之位让给您!金银财宝都给您!饶了我吧…”
这贪生怕死的丑态,看得那几位银袍老者和随从们眼中鄙夷之色更浓。
江湖中人,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如此毫无骨气的行径,简直令人作呕。
清瘦老者眼中杀机爆闪,再无半分犹豫,他手臂猛地回拉!
蒋云钟如同断线风筝般被扯向老者。
就在他身体即将撞上老者的瞬间,老者右手铁爪猛地收回,同时左掌蓄满阴寒内力,闪电般印在蒋云钟的丹田气海之上!
“嘭!”
一声闷响!
蒋云钟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击得高高飞起,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摔在数丈外的一片枯草丛中。
他口中鲜血狂喷,夹杂着内脏碎块,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那双曾经充满野心和暴戾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瞪着灰暗的天空,残留着无尽的恐惧和不甘。
这位登顶武林不过数月的新任盟主,最终如同野狗般,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荒郊野道之上。
清瘦老者面无表情,接过随从恭敬递上的一方雪白丝帕,仔细擦拭着鬼爪上沾染的血迹。
银白的爪尖在月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泽。
随后,他目光投向杨锦和赵蓉离去的方向,挥了挥手。
一行人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杨锦与赵蓉策马前行,来到了留安城。
此城虽不大,但街道纵横,商铺林立,酒楼、茶馆、赌坊一应俱全,倒也颇为热闹。
两人正骑马穿行于熙攘的人流中,忽闻前方锣鼓喧天,一支浩大的队伍迎面而来。
旌旗招展,鼓乐齐鸣,足有百人之众,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两人只得下马,牵着缰绳,随着人流缓慢移动。
鼓乐过后,是一群手持各色旗帜的仪仗。紧随其后的,是十六名精壮汉子,纵横交错地抬着一座巨大的神龛。
神龛上供奉着一尊神像,通体覆盖着鲜艳的红绸盖头,看不清面容,但从那婀娜的轮廓和飘逸的衣袂判断,当是一位女神。
赵蓉好奇地向旁边一位手持“玄女赐福”旗帜、虽然衣衫褴褛但神情亢奋的老者打听。
老者见她衣着光鲜,态度虔诚,便热情地告知,今日是九天玄女娘娘的圣诞吉日,这尊正是娘娘新塑的金身,正送往城外的青鸾山玄女庙开光安座。
玄女娘娘慈悲灵验,有求必应,只要心诚,所求合理之事多能如愿云云。
老者正说得口沫横飞,赵蓉眼角余光无意间扫过街边一座酒楼的二楼窗口,脸色瞬间大变。
只见窗口处,赫然站着两位身着银白锦袍的老者,目光如鹰隼般在下方涌动的人潮中扫视。
正是那杀死蒋云钟的“幽冥铁爪”一行人!
赵蓉慌忙低头,躲到杨锦高大的身形之后,拉着他的衣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快…快走!我…我饿得受不了了,找个地方吃饭!”
她不由分说,拉着杨锦便挤出人群,专挑僻静小巷钻去。
杨锦见她神色惊惶,目光躲闪,心知必有蹊跷,也不多问,任由她带着来到一条深巷里一家极为不起眼的小饭馆。
赵蓉一进门,便急声吩咐小二将两人的马匹牵到后院最隐蔽处,喂上最好的草料豆粕,并塞给小二一锭银子作为酬劳。
小二喜出望外,连忙照办。
两人草草用过饭,已是午后。
赵蓉又拉着杨锦在饭馆旁找了一家同样偏僻的客栈住下。
经历连番变故,杨锦也确实感到一丝疲惫,便和衣躺下,很快沉沉睡去。
待他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他唤小二点了蜡烛,又要了些简单饭食。小二很快送来酒菜,同时意外地递给杨锦一封信。
“公子,这是与您同住的那位女客官留给您的。她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杨锦心头微沉,接过信件。
信封素白,打开后,一行行娟秀却略显凌乱的字体映入眼帘:
杨大哥:
感念一路照拂,蓉儿铭记于心。
家中突有急讯,催我速归,不得已不辞而别,望兄海涵。江湖路险,风波难测,万望兄台珍重万千,后会有期。
妹 蓉 泣笔
信纸之上,赫然有几处被水渍晕开的墨痕,显然是写信时滴落的泪水。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杨锦。
自从蒋云龙离奇被杀,赵蓉便一直心神不宁,躲避着什么。此刻的不辞而别,绝非家中有事那么简单!
他猛地抓住小二手臂,沉声问道:
“我们来店之后,可有人前来找过她?”
小二被他目光所慑,连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小的下午一直守在门口,除了您二位,再没别的客人进来过!”
“她何时离开的?”
“约莫一个时辰前。她叫小的取了纸笔,在房里写了这信,写完就急匆匆走了,脸色…很不好看,
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小二回忆道。
杨锦不再犹豫,抓起桌上的无锋剑,丢给小二一锭银子,疾步冲出房门,解开马缰便欲上马。
“等等!” 小二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
“公子!小的刚听掌柜的闲谈,说那位姑娘临走时,特意问了青鸾山玄女庙怎么走!
今日是娘娘寿诞,山上香火鼎盛,热闹得很!
兴许…兴许她是去那儿了!”
“多谢!” 杨锦翻身上马,问明方向,一抖缰绳,骏马长嘶,朝着城外青鸾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杨锦离开客栈不久,一个身材矮胖、面容看似和蔼可亲的老者踱步走了进来。
他笑容可掬地与小二攀谈,言语间透着一股长者的慈祥。
随后,他压低声音,一脸关切地询问是否见过一位容貌极美的年轻姑娘,与一位持黑剑的青年同行,并自称是姑娘的伯伯,因孙女任性离家,他忧心如焚,四处寻找。
老者演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小二不疑有他,又得了杨锦的赏银,心中对那姑娘颇有好感,便将两人去向和盘托出,还特意提到姑娘可能去了青鸾山。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却堆满感激的笑容,又塞给小二一锭银子,再三叮嘱:
“小哥儿,千万莫要再对旁人说起见过他们,若有人问起,就说他们往云城方向去了。
若是走漏了风声,让老夫寻不到侄女,这银子…老夫可是要收回的。”
他语气温和,话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胁。
小二连连点头,赌咒发誓绝不泄露。
老者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出客栈,消失在了街道之中。
当杨锦策马赶到青鸾山下时,天色已完全黑透。
蜿蜒的山道上,还有许多举着火把下山的香客。
杨锦逆着人流,拾级而上。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山顶。
一座巍峨的山门矗立眼前,门楣上高悬“青鸾殿”三个鎏金大字。
山门旁燃着熊熊篝火,跳跃的火光将朱漆大门映照得如同浴火重生,庄严而神秘。
杨锦步入山门,只见庙宇依山而建,规模宏大,分为数进院落。院中一方巨大的青铜香炉内,插满了密密麻麻、犹自闪烁着点点红光的香柱,如同夜空中倒映的星河。
此时庙内香客已稀,只有几位庙祝和虔诚的信众在收拾香案烛台,整理供品。
杨锦向一位年长的庙祝询问玄女娘娘主殿所在。
庙祝见他气度不凡,便引着他穿过几重院落,来到最高处一座最为宏伟的大殿前。
殿前广场极为开阔,设有五组巨大的青铜香鼎,居中一鼎更是大如方桌,鼎内香火旺盛,青烟袅袅。
广场四周点满了长明红烛,在夜风中摇曳生姿,将整个殿前映照得如同白昼。
杨锦踏上通往大殿的汉白玉台阶,刚走到一半,便听到殿内传来一个女子压抑而悲切的哭声。
那哭声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委屈、痛苦和绝望,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杨锦脚步一顿。这哭声…是赵蓉!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静静地坐在冰凉的台阶上,仰望着深邃的夜空。
繁星点点,清冷的光辉洒落人间。殿内,赵蓉的哭诉声如同涓涓细流,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耳中:
“…娘娘…蓉儿该怎么办…父亲为何这么狠心,…他们追来了…我不能连累他了…他是个好人…”
“…娘亲…女儿好想你…女儿不想回去…我不想嫁给那个老妖怪…”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要承受这些…”
“…娘娘…求您指点迷津…蓉儿…蓉儿真的走投无路了…”
哭声悲切,字字血泪。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哭声渐渐低微下去,化作低低的抽噎。
此时,庙宇深处传来一声清越悠扬的铜钵敲击声。
“铛——!” 声音洪亮清越,仿佛带着涤荡心灵的魔力,瞬间驱散了夜的深沉与心头的阴霾。
几名庙祝手持灯笼,缓缓走来,准备关闭大殿门扉。
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赵蓉红着眼眶,如同雨中凋零的海棠,失魂落魄地从殿内走了出来。
她脚步虚浮,神情恍惚,仿佛还未从巨大的悲痛中抽离。
然而,当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到那静静坐在台阶上的熟悉背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从他离开客栈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此生此世,或许永无再见之日。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待在他身边越久,带给他的危险就越大。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他终究还是找来了?
看着那在烛火星光下显得格外沉静宽厚的背影,赵蓉心中那最后一道名为“理智”的堤坝,轰然崩塌!
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泪水再次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提起裙裾,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背影,如同扑火的飞蛾,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