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心之语,如一道惊雷劈在李文泰心头!
“对啊!妙计!妙计!” 李文泰拍案而起,眼中重燃希望。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引蛇出洞。
第二日,城主府告示贴遍淮安大街小巷:凡能治愈李公子痴症者,赏黄金百两!
凡参与诊治之郎中,无论结果,皆赠纹银十两!榜文一出,全城轰动!无数郎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十两纹银已是丰厚诊金,何况那百两黄金的诱惑。
两大门派见到榜文,也是眼前一亮。既然都找不到药王,此法或许真能引其现身!双方心照不宣,各自派出精干人手,或乔装郎中,或混迹人群,严密监视。
杨锦在街上也看到了榜文,听闻李城主为官尚算清正,在乱世中竭力维持淮安一方安宁。他心念一动:一来,药王与神医老者皆嘱托他悬壶济世,积累功德;
二来,这也是验证所学、增长见识的绝佳机会。 他决定去凑个热闹。
李府门前,人山人海。为防滥竽充数,府门两侧设下关卡,由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医官坐镇考核。
只问些基础药性病理,便刷下了大批企图混取十两银子的庸碌之辈。最终通过者,仅六十余人,杨锦凭借扎实的药材知识,轻松过关。李府给每人发下特制凭帖,按抽签顺序诊治。杨锦排在第四日。
第四日清晨,杨锦来到李府。门前人群中,他赫然看到了杨冲、陈忠,甚至孙德、孙安等人,皆隐在暗处。杨锦故作惊讶,上前热情招呼:“杨兄!陈兄!孙大哥!你们也在此?”
众人见他,皆是一愣。陈忠奇道:“杨兄弟?你…你还懂医术?”
杨锦赧然一笑:“略知皮毛,略知皮毛。主要是想来见识见识,顺便…挣那十两纹银。待会儿出来,小弟做东,请各位大哥喝酒!” 他故意示弱,将自己定位为“混银子”的。
众人闻言,脸上欢喜,随即又露出忌惮之色,显然是三姑娘有严令禁酒。
杨冲则眼神闪烁,上次吃了大亏,深知杨锦心机深沉,悄悄溜走去报信了。
杨锦同另外九位“神医”进入李府。他敏锐地发现,同组中一个名叫张良的郎中,眼神锐利,举止沉稳,对自己似有若无地保持着关注。此人定是三姑娘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 杨锦佯装不知。
轮到他进入内室。只见李公子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对呼唤毫无反应。杨锦仔细端详:面色红润,体无大碍,但发梢处隐见几点微小红疹,且每隔片刻,眉头便痛苦地紧蹙一下。
他轻轻拨开李公子浓密的头发,在其头顶百会穴与四神聪穴之间,赫然发现一处豌豆大小、已近愈合的细微疤痕!
“食髓蛊!” 杨锦心中一震,药王手记中关于此蛊的记载瞬间浮现脑海:此蛊虫微小如蚁,由头顶伤口钻入,潜伏于脑髓交汇要地,每日啃食脑髓,分泌麻痹毒素,导致宿主失智、失聪。每当蛊虫啃食神经,宿主便会头痛皱眉!
治疗方法极为特殊,因中者稀少,鲜为人知——此蛊嗜食蜜蜂,以活蜂诱之,蛊虫自会循蜜蜂气息,从七窍钻出!
同组的其他郎中,或把脉良久,或细看舌苔,或在腋下、头顶施针试探,忙得不亦乐乎。张良也检查得极其细致,不时摇头叹息,显是名医风范。他见杨锦只是草草看了看,手法生疏,心中更是不屑,觉得三姑娘对此人太过重视。
诊断完毕,众人到侧堂开方。其他郎中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唯独杨锦和张良静坐不动。
张良忍不住上前:“杨小友,可有所得?为何不开方?”
杨锦淡然一笑:“在下之方,与众不同,只一味药。”
“哦?是何奇药?” 张良追问。
“一碗清水。” 杨锦坦然道。
张良一愣,随即愠怒,以为杨锦故弄玄虚,拂袖而去。他身为名医世家子弟,最恨这等招摇撞骗之徒,连方子也懒得开了,宁可不挣这钱,也不能坏了医家名声。
杨锦趁众人写方的间隙,踱到侧院。院中秋菊怒放,蜜蜂嗡嗡采蜜。他出手如电,悄无声息地捏住一只蜜蜂,拔去尾刺,摘掉翅膀,藏于掌心。
待众人呈上药方,管家见杨锦方上只写“清水一碗”,哭笑不得,报与李城主。李城主刚想发作,转念一想:此人倒也算诚实,总比胡乱开药害人强。便挥挥手:“准了。”
众郎中的药煎好,由李公子少量试服,观察反应。折腾至夜深,才轮到杨锦的“一碗清水”。
当杨锦端着水碗进入内室时,李城主夫妇、老夫人及一众仆役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怀疑,更多的等着看笑话。张良跟在后面,只觉脸上无光,若非三姑娘之命,他恨不能立刻离开。
杨锦神态自若,屏退侍者,亲自扶起李公子喂水。
他动作看似笨拙,故意将水从公子嘴角溢出些许,引来几声压抑的嗤笑。杨锦不慌不忙,取过手绢为其擦拭口鼻。就在这擦拭的瞬间,他掌中那只处理过的蜜蜂,已被他极其巧妙地塞入了李公子的鼻孔深处!
做完这一切,杨锦便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喝茶。时间一点点过去,室内气氛压抑。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之际——
“呼…呼噜…”
一阵轻微而均匀的鼾声,突兀地响起!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目光都惊愕地落在了李公子身上!只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竟是沉沉睡着了!更奇的是,那不时紧皱的眉头,也彻底舒展开来!
“公子…公子他睡着了!” 床边的侍女惊喜地低呼。
杨锦知道时机已到。他猛地起身,端起剩下的半碗水,对着李公子口中灌了下去!
“咳咳咳…!” 李公子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随着咳嗽,一个裹着粘液的小东西从他鼻孔中喷出,落在锦被上!
杨锦眼疾手快,趁众人没发觉,已将其丢在地上,一脚踩下!
“咳咳…呛…呛死我了…” 一个略带沙哑、却清晰无比的声音,从李公子口中发出!
满室皆惊!死寂片刻后,爆发出狂喜的呼喊!
“我儿!我的儿啊!” 李城主夫妇扑到床前,老泪纵横。老夫人更是紧紧抓住杨锦的手,泣不成声:“神医!活神仙呐!”
次日,李府大摆宴席,杨锦被奉为上宾。酒过三巡,四个家丁吃力地抬上一个沉甸甸的朱漆木盘,上面整齐码放着黄澄澄的百两黄金!光芒耀眼,满座惊叹。
杨锦起身,对着李城主一家深施一礼:“李公子康复,实乃李老夫人积德行善,李城主爱民如子,上苍垂怜所致。晚辈微末之功,实不敢当此厚赠。” 他言辞恳切,将功劳归于李家德行。
见李城主一家执意相赠,杨锦沉吟片刻,朗声道:“既蒙城主厚爱,晚辈却之不恭。然百金之数,过于厚重。晚辈斗胆,取三十两足矣。
剩余七十两,恳请城主代劳,散于城中鳏寡孤独、贫病交加之辈,既是为城主广积福缘,亦是晚辈一点济世之心。”
此言一出,满堂动容!李城主更是深深看了杨锦一眼,心中激赏不已:此子年纪轻轻,武艺超群,医术通神,更难得的是不贪财货,心怀苍生,进退有度,智慧超群!前途不可限量! 他郑重应允。
宴罢,李城主盛情挽留杨锦在府中小住几日,名义上是感谢,实则是想观察儿子病情是否稳定。杨锦心知肚明,坦然应下。
绝情门很快得知是杨锦治好了李公子。但他们囚禁过药王,知其形貌,且药王在地牢数年,杨锦如此年轻,绝不可能是药王本人。只当他是误打误撞,走了大运,并未深究,依旧在全城疯狂搜寻药王下落。
莲花派这边,张良将诊治过程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杨锦那匪夷所思的“一碗清水”和最后塞东西的小动作,详尽禀报给了三姑娘。
三姑娘听完,沉默良久,秀眉微蹙。她的看法与张良截然不同:“误打误撞?绝无可能!那‘食髓蛊’极其罕见,解法更是匪夷所思!若无真才实学,岂能一眼看穿,对症下‘药’,此子…定与药王有莫大关联!
要么药王就在他身后指点,要么…他已得了药王真传!” 杨锦那看似随意的“塞入”动作,在她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传令,加派人手,严密监视杨锦一切行踪!”
当听到杨锦只取三十两黄金,将大半用于赈济贫民时,三姑娘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微澜。
“不贪财,有原则,心怀苍生…在这浑浊的江湖中,竟还有如此人物?” 这与她所知的那些追名逐利、道貌岸然的所谓侠客,截然不同。一丝若有若无的欣赏与好奇,悄然在她心湖中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