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一声几乎凄厉的怒喝划破了院里的寂静。
趴在地上的姜家庄村民都忍不住抬头张望。
那门本事就大,还是个双开门。
一敞开,里头的景象一览无余。
“天老爷!三爷爷跟咱大爷这是......”
“让我瞅瞅......呕......”
“娃子们别看了!”
就连那些戴大檐帽的年轻办事员也都傻了眼,好些还没成家的小伙子当场崩溃:
“我干啥要接这差事啊!”
“眼睛要瞎了......”
“娘诶,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我媳妇知道了非得让我睡柴房!”
赵主任在街道办干了快二十年,啥阵仗没见过,可眼前这景象还是让她头皮发麻。
外头还围着一村子人!亲父子就在家里就……
这时姜佑宁刚从屋后绕过来,“赵......“字还没出口,就被赵主任一把捂住眼睛。
“闺女别看!你还没结婚!辣眼睛!”
旁边有个已婚办事员带着哭腔,“主任,结过婚的也受不了这个啊!“
见姜佑宁用袖子遮严实了,赵主任才松手,强忍着恶心指挥。
“都别愣着了,为人民服务不挑活儿!来几个人把他俩分开”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是个老公安硬着头皮上前。
可那破床把两人卡得死死的,根本拽不动。
赵主任凑近一看,床虽然塌了大半但还算完整,当即拍板。
“连人带床抬出去!再找把斧子来!”
几个办事员龇牙咧嘴地抬起床架。
两个大男人加起来快三百多斤了,再加上个床,抬出去也是费劲。
姜福禄彻底慌了神,这见不得光的关系要是传出去,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别!给我留点脸面吧!”
他扯着嗓子哀嚎,可身子被破床卡得死死的,连捂脸都做不到。
姜佑宁听见,嫌弃地直撇嘴。
“姜福禄你瞅你那损出吧!脸盘子比那村头的磨盘还大,还好意思要脸?
长得跟谁家葫芦娃难产似的!
整天搜刮民脂民膏,现在跟你爹整这个,黄鼠狼闻了都得yue出隔夜饭!”
她枪口一转又骂姜礼德,“你个老不修的!
还真是,人老屁股松,放屁响叮咚!
礼义廉耻就剩个字了吧?
你俩这父子情可太感人了,给你俩拿浆糊粘上得了!”
七八个办事员吭哧吭哧把连人带床抬出来。
姜福禄在前头被夹得动弹不得,后头的姜礼德还“额额”地淌着哈喇子,口水全滴他后背上。
这场景简直像游街示众,姜家庄老少爷们全看得真真切切。
“夭寿啦!”
“真是造孽啊!”
“喜欢男人就罢了,还是……”
“呕——我小时候还跟姜福禄洗过澡呢!”
议论声像针似的扎进了趴在地上的姜福利的耳朵里。
他瞪圆了眼,突然明白了!全明白了!
为啥爹偏疼大哥,为啥从不让他一起睡,为啥自己从小被嫌弃!
姜福禄臊得浑身通红,乡亲们异样的目光像鞭子抽在他身上。
直到斧子“咔嚓”劈开床板,他才连滚带爬地用办事员抱过来的床被子,裹住一身肥肉。
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办事员捆了个结实。
强行冷静下来后,姜福禄也知道了,这么大的阵仗,这是自己栽了!
他强装镇定地挤出个笑。
“赵主任,能借一步说话吗?”
赵主任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凑了过去。
赵主任略一犹豫,还是弯下腰,凑到了姜福禄跟前。
“我晓得,这回是栽了……可老话讲,‘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钱铺不平的路’。”
姜福禄声音压得极低,“我那床底下,从左往右数,第三块砖头松的……我全部的家当都在那儿!我情愿全都上交!
只求您……高抬贵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硬生生打断了姜福禄未说完的话。
赵主任胸中火气再也压不住,一巴掌狠狠扇在姜福禄那张肥腻的脸上。
可那姜福禄脸上的厚肉颤了几颤,反倒震得赵主任自个儿手疼。
“你这号蛀虫,吸群众血汗的东西,还想拉我下水?!”赵主任气得声音发颤,话里满是鄙夷。
“好哇!公然贿赂国家干部,这又加一条!”旁边的姜佑宁适时插话。
赵主任冲她点了点头,随即喝道:“床底下第三块砖,去个人!”
一个办事员应声钻进屋里。
不过片刻功夫,他就捧着一个大木匣子快步出来。
“主任,您看!”
赵主任接过匣子,一把掀开盖。
只一眼,脸色顿时铁青。
“好!好得很哪!”赵主任咬着牙连连低吼,几步走到旁边一张空桌旁,将匣子一倒
“哗啦”一声,成捆的纸币滚落出来,有五毛的、一块的,还有罕见的“大黑拾”和叮当作响的大洋,更有两根小黄鱼。
除了这些,还有各式各样的票证,不光是紧俏的粮票、油票,还有珍贵的工业券,甚至是一票难求的自行车票、缝纫机票……
姜佑宁看得眼睛都直了。
姜福禄一个公社的书记,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钱?
她敢说,姜福禄这些家底子,怕是比个小地方的银行还厚。
这满桌的财帛,不仅让她心惊,更让四周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
“天爷!这得多少钱啊!”
“我在地里刨食,几百年也分不到这些……”
“几百年?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起码上万啊!”
“还有金条!这得是刮了多少地皮才攒下的!”
钱帛动人心。
尤其是日子紧巴惯了的乡亲们,看着眼前这堆金山银山,胸口都跟着发烫、发胀。
而看向那裹着被子的姜福禄,更是愈发的不善。
赵主任见场面有些压不住,赶紧把钱财往匣子里搂,一边高声喝止。
办事员大檐帽也抄起警棍敲打着桌面,好不容易才让这骚动稍稍平息。
“我总觉得,他没这么老实,”姜佑宁皱着眉低声道。
“肯定还有别处藏着东西。”
赵主任深以为然:“对!再搜!仔细想想,肯定有!”
姜福禄却只是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摇头:“没了……真没了……”
“嘴硬是吧?”赵主任冷笑,不容分说地一挥手,“拖进去,再问问!我看他能硬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