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兄弟们加把劲嘞!
嘿呦!嘿呦!
大鱼小鱼都上来嘞!
嘿呦!嘿呦!
网套子沉了拽不动嘞!
嗨——嗨——呦!
今年又是好年景嘞!
呦嗬嗬——嗨!
……
姜佑宁已经回来了,站在人群中她,此刻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似乎刚刚偷听到的阴谋诡计还在耳边回荡。
湖面上的寒风卷着冰碴子,像刀子似的刮在人们脸上。
巨大的渔网被缓缓拖出冰窟窿,渔网上挂着的水滴答滴答,很快又被冻成了冰棱子。
直到整张大网都被拉了上来,林名虎的双手仍在发抖,不只是因为寒冷。
他盯着那少得可怜的渔获,黝黑的额头上止不住的汗流,在严寒中竟凝成了霜。
而靠山屯的人也是如此,纷纷的唉声叹气起来。
周昌平眉头紧锁,扫过靠山屯的众人,最后定格在刚刚到来的王翠山身上。
“王把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翠山不紧不慢地捋了把胡须,“周书记,这事儿可真邪门了。”
“往年这时候,哪一网不是上千斤的鱼?今天这情形,倒像是……”
说到这里,王翠山故意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得罪了龙王爷。”
这话像投入冰湖的石子。
尤其是几个稍微上了年纪的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有人已经开始默默念叨着什么。
尽管这年头破四旧的风刮得正猛。
可扎根在心底的敬畏,岂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抹去的?
尤其是像这些鱼把头,猎人,参帮……这种靠天吃饭的活计,更是比平常人迷信上不少。
冰面上顿时炸了庙:
“俺们大岩岗第二网就蹿上三千斤!活蹦乱跳的胖头鱼堆得跟小山包似的!”
旁边靠山屯的社员酸溜溜咂嘴,“咱这网,撑死三百斤,比头网还瘦溜!准是龙王爷今早没醒酒,专给咱穿小鞋!”
“邪了门了啊!就咱们靠山屯的点背?”
“八成是鱼群绕道蹽了!”
……
“放屁,什么鱼神龙王爷的!”周昌平一声厉喝,粗犷的声音在凛冽的寒风中炸开。
“没待够是吧!你还想再进去?”
王翠山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他这才想起自己刚从牢里放出来不过几个月——破四旧的风才挂起来的时候。
他凭着看鱼的本事成了各个屯子的座上宾,却因为祭祀的事,被关上小半年。
甚至差点就被扣上了“渔霸”的帽子。
只见王翠山慌忙摆手,声音都打了颤:“没有,没有!我就是顺嘴胡咧咧……”
“就是啊!”姜佑宁适时接话,“什么龙王爷鱼王的,咱们都是红旗下的唯物主义战士。实在不行,就去武装部拉两门炮往湖里轰,保准什么鱼都炸得浮上来!”
周昌平朝姜佑宁微微点头,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而姜佑宁也是如此的回礼。
而王翠山却浑然未觉,只顾着擦额头的冷汗。
这时人群后方传来窸窣动静,只见消失已久的石雷根背着熟睡的石宝柱悄然出现。
此刻的石宝柱完全不像个傻子,裹得严实得很,脸上的鼻涕也被擦了个干干净净。
脑袋就这么耷拉在石雷根的肩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姜佑宁望着这一幕,心头比刮过湖面的寒风还要冷上三分。
“周书记放心!”王翠山突然挺直腰板,巴掌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这次我亲自带头,保准网上来满满一大网鱼!”
周昌平下意识抬头望天。
此刻虽然才下午三点,但是冬日的太阳已经有了西斜的意思,灰白的天幕上浮着几缕薄云。
这边的黑夜来的早,走的晚。
要是重新打冰窟窿下网,怕是真要忙到天全黑了!
“林队长,你看这……”周昌平转向林名虎,语气里带点考量。
毕竟接下来还有整整两天,大不了接下来好好干就行!实在是没必要抱着夜战的危险,迎着头蛮干。
“这……”
林名虎刚张开口,话就被几个小年轻抢了过去。
“大队长!领着咱再干一网!”
“点上火把挑灯夜战!非跟这鱼群较出个高低!”
几个年轻社员挥着冻通红的手这么鼓动着。
“就这点鱼获回去,我媳妇准得撇嘴——咱靠山屯的老爷们儿,还能让鱼给尥蹶子了?”
“就是啊!咱要是打这么点鱼回去,我都不知道今天晚上咋和我儿子吹牛b。”
靠山屯的社员们围拢在一起,呼出的白气不断的交织成薄雾,冰冷的空气甚至都被影响着往上高了几度。
而远处,其他屯子的人的议论和调侃,鱼尾巴拍击冰面的声音,更是不断的挠着众人的神经。
林名虎环视四周,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干!!!”
林名虎一咬牙,他心里也实在是憋着一团火。
周昌平夸赞,竖起大拇指,“好!有干劲儿!”
“我也不走了,那个谁,去找隔壁的屯子,去借点大酱还有铁锅,就借着这地方,熬鱼汤,咱提起为庆功!”
好!好!好!
冰面上顿时炸开阵阵叫好声,周昌平也背着手挺直了腰板。
他当官不就是为了这么几个瞬间吗?
而也是这番话,再次激励鼓舞了众人的士气。
都卯足了劲,看着那冰面,甚至有几个眼底都见红了,仿佛要和那水底里的鱼玩命。
而一旁的王翠山见此情景,连烟都顾不上问林名虎要了。
扛起那根已经冻了一层冰壳子的穿杆,挺直腰板,就是一声吼。
“都跟着我走,保准让你们见识什么叫鱼跃龙门!”
声音中带着几分鱼把头特有的豪迈。
才转过头来要上那爬犁。
“慢着!”
姜佑宁一个横步插进来,活像半道杀出来的程咬金。
稍偏过头,日头正好打在姜佑宁清丽英气的侧脸上,描出半边似笑非笑的脸。
“鱼跃龙门?”
姜佑宁的嘴角弯了起来,像听见了什么逗乐的玩笑“。
我是不知道龙门在哪儿,不过——”
姜佑宁故意拖了个长音,眼往王翠山有些冻僵了的脸上一扫。
“反正跟着你王把头,咱倒是白瞎了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