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功邦领着一帮半小子,呜嗷喊叫像群出笼的家雀儿。
一溜烟跑到了屯东头那片开阔雪地上。
刚站稳当,林功邦刹住脚,扭头就朝比他高出半头的林名繁嚷嚷开了:
“林名繁!今儿个咱俩必须得比划明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
林功邦呼哧带喘的,嘴和鼻孔里直冒白气。
跟刚烧旺的小火车头似的。
说着,林功邦把手里那个暄乎的包子举得老高。
“就赌这个!谁赢了,就把对方的包子拿走!你敢不敢整?”
林名繁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个包子,还未发育的喉结上下直动弹。
使劲咽了口口水。
他心里那是一百个舍不得,可再瞅瞅林功邦手里那个……
肚里的馋虫和那股子好胜心一下子拧成个疙瘩。
别看林功邦比他小一岁,个头也矮点儿。
但这小子劲儿可不小,摔起跤来路子还贼野!
真要比起摔跤来……
他俩还真算是铜盆撞铁刷子——叮当五六十个回合不分输赢!
林功邦见林名繁还在那儿犹豫的,又赶紧添了把火,“你要是赢了,”
林功邦说到这儿,像是下了老大决心似的,
“你要是赢了,我就管你叫老大,一直叫到过年放炮!”
这话可真管用!
林名繁眼睛唰地就亮了,“成交!”
俩人小心翼翼地把各自的包子交给旁边站着的林功乐保管。
那认真劲儿,就跟交啥传家宝似的。
林功邦两腿一岔,胳膊一架,摔跤架势摆得挺像样,嘴里还没忘补上一句。
“先说好了,输赢都不许回家告诉爹妈嗷!”
“那还用你说?”林名繁也已经扎稳了马步。
“就说自己摔跤磕的呗!谁告爹娘谁孬种!”
两个半大小子立刻在雪地里扭打成一团。
你拽我胳膊,我别你腿,积雪被蹬得四处飞溅。
呼出的白气儿绞在一起,神情也较真得很。
一旁捧着包子的林功乐却跟看二傻子似的瞅着他俩。
她实在搞不懂这帮男孩子脑子里整天寻思啥。
为个虚名头衔,居然舍得拿肉包子打赌!
当然这也是因为林功乐早去年打服气了全屯子上下所有同龄人!
所以完全不在乎这虚名。
摇了摇头,林功乐刚想转身,和旁边的小姐妹嘀咕两句。
说时迟那时快!
王银彩以“盗铃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猛地从后面一个柴火垛子旁窜了出来!
活像只饿急眼了的老野猫,双手猛地一推,直接把两个正较劲的孩子全搡进了雪窝子里!
俩孩子全神贯注在摔跤上,哪料到这出?
一起栽进深雪堆,溅起好大一片雪沫子。
“哈哈!窝赢了!包子归窝!”王银彩喘着粗气,却掩不住一脸扭曲的兴奋。
那双三角眼滴溜溜地死盯着功乐手里的包子,活像只得逞的老耗子。
林功邦和林名繁互相搀扶着爬起来,一边拍打身上的雪,一边用喷火的眼神瞪着王银彩。
屯里孩子没少被她抢零嘴、偷吃的,仇大着呢!
“你……”
林功邦刚要吭声,林功乐就皱着小眉头挡在了他身前。
她虽才七八岁,个子却只比王银彩矮一点。
“王姨!”林功乐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会不会佛(说)话?!”
王银彩一瞪眼,吓得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小孩子一哆嗦。
“叫结节(姐姐)!都给我叫佬喽!”
说完,王银彩还自以为是地摸了摸她那满是麻子的脸蛋,然后目光就又粘回林功乐身上了。
其实,王银彩的心里还是有点发怵,白天刚被姜佑宁收拾了一顿。
牙都还没绑回去呢!
可那肉包子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她饿了一天就等这顿呢,啥也顾不上了!
打不了抢了包子,赶紧跑呗!
林功乐强忍着恶心,挤出一个假笑:“王姨,这…这是我们小孩儿闹着玩儿呢,您这…掺和进来不太合适吧?”
说完赶紧朝身后的林功邦打手势,让他麻溜儿去找大人。
要论撒泼打滚动手抢,他们这群小嘎豆子捆一块儿也干不过王银彩这号“滚刀肉”啊!
林功邦立马心领神会,扭头就往姜佑宁吃饭那桌猛蹽!
王银彩这会儿眼里就剩那白胖香软的肉包子了,压根没拦,还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嚷嚷。
“我都听着声儿了!就算我一个!现在我赢了!包子归我!”
说着那手爪子就直勾勾奔着包子抓去!
林功乐死死护着往后躲:“这…这真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输了就得认账!”
王银彩饿得眼冒绿光,呲着牙就扑上去要硬抢!
那带着几个窝的手刚伸到半道。
“啪!”
一颗石子儿精准地砸在她手背上。
“哎哟~!”
王银彩像被蝎子蛰了似的猛缩回手,疼得直抽冷气。
低头一看,手背上顿时肿起一道鲜红的檩子。
“哪个缺德的魂淡?!拿石头子儿崩你奶奶?!”
王银彩的头像拨浪鼓似的,四下扭头踅摸。
可刚一抬头……
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严严实实罩在她头顶上,挡住了所有的光。
姜佑宁冷着脸站在那儿,眼神比三九天的西北风还刺骨头。
身后跟着像小鸡崽儿似的林功邦。
姜佑宁原本是来叫林功乐和林功邦回家的。
没想到半道正碰上慌慌张张跑来搬救兵的林功邦。
“佑宁姐!”
林功乐赶紧打招呼,同时带着自己的小伙伴躲在了姜佑宁的身后。
姜佑宁压根没回头,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躲到她身后的林功乐的小脑袋瓜,示意她别怕。
随后全部注意力,像鹰隼盯死猎物一样,锁在王银彩那张写满恐惧的脸上。
姜佑宁更是慢条斯理、带着极尽嘲讽地
“啪、啪、啪”
鼓了三下掌。
“真行啊你王银彩!
真是‘大马勺舀蝌蚪——你丫挺的专崴小的欺,损招净挑嫩的劈,
‘熊瞎子抢小孩糖——又啃又砸不讲理,馋腚还嚣张’!
一天天净干些‘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的下三滥活儿,
你也就这点耗子扛枪窝里横的出息了!”
字字句句像带着冰碴子的鞭子,抽得王银彩脸皮发紫。
同时姜佑宁迈开步子就逼了过去,雪地在脚下咯吱作响,脚印是又深又远。
“里…里别过来……”
王银彩一瞅见姜佑宁那眼神,魂儿都快吓飞了,下意识就往后退。
脚下发软,一个趔趄差点坐雪窝子里。
赶紧起身,就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