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凛冽的目光从忠行僵在半空的手上移开,落到了他痛苦的脸上。
女皇瞳孔深处在呼吸之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
同时她的心里涌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和报复的快感。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凭什么只有我得不到幸福?”
“我怎么会这样想?”
“平笙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我!这一定不是我。”
女皇察觉到自己心里那股隐秘的想法,脑海中有些不可置信。
她不敢再看贺茂忠行,有些着急的转身离开。
“回宫。”
宫门在女皇离开之后缓缓关闭,大门沉重的声响如同最后的丧钟,彻底隔绝了平笙的哭喊和消失的身影。
也将忠行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碾灭。
他僵硬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握紧成拳垂在袖袍之中。
他缓缓转过身,动作机械而沉重,踏上马车。
弟子知趣的将车门关闭,坐在前面赶车,不敢进去。
“出发。”贺茂忠行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沙哑得不成样子。
“是,师父。”
马车缓缓启动,碾过来时的青石板路。
车轮声辘辘,如同碾在人心上。
天都城的轮廓行进之中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忠行独自坐在车厢里面,他摊开紧握的拳头,掌心早已被指甲刺破,留下几道深红的月牙形血痕。
他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无声地砸落在冰冷的手背上,碎开一片冰凉。
东岛,镇守祸蛇虚影封印的责任之地,成了他放逐自己心魂的囚笼。
平笙死讯传来的那日,刚好暴雨倾盆。
鹤守月派来的信使跪在门外,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平笙郡主,在…在大婚当夜,就在新房之内,被妖物袭杀,因着新婚之夜惨死,郡主殿下被视为不详……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四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了忠行。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良久,贺茂忠行才反应过来。
等到信使离开,他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翻腾怒吼、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色海潮。
手中不知何时紧握着平笙当年塞给他的那个早已干硬的桂花酥的油纸包,此刻无声地化为了齑粉,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混入潮湿的地板,海风吹过又消失无踪。
忠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背脊挺得笔直,如同被冰封的礁石。
唯有那双望向大海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死寂,仿佛灵魂已被彻底抽离,只余下一具承载着无尽荒凉的躯壳。
窗外狂涛拍岸的巨响,在贺茂忠行耳中只余下一片死寂的嗡鸣。
他站了一夜,直到天光刺破乌云,将他苍白如鬼的脸映照得毫无生气。
“是我错了!”
“是我错了!!”
“请你等我,等到我的责任完成,我一定会去找你。”
“不敢求你原谅我,只请你给我机会,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再见……”
几十年岁月,在东岛呼啸的海风一闪而过。
忠行的鬓角染上了霜色,眉宇间的沟壑如同刀刻,那是经年累月悔恨与镇守重任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他将所有心力倾注于教导他最优秀的弟子晴明,将毕生所学,连同那份深埋心底、早已化为顽石般沉重的守护之念,一并传授。
这一日,东岛的天空异乎寻常地阴沉。
云层低低压在海面上。
祸蛇虚影封印所在的禁地山洞外不远处。
忠行正指导晴明施展守护咒术的最后关窍。
“凝神,聚气于灵台,引天地浩然,护佑己身,亦护……”忠行的声音低沉而专注。
晴明施展着守护咒却怎么也放不出来,于是他停下了手势。
“怎么又停下来了?”
晴明有些不好意思:“师父这守护咒不学了行不行?”
“你不能只会进攻却不懂守护。”
晴明侧了侧身,颇有些意气风发:“师父 那就试试。”
闻言,贺茂忠行抬手发出冰锥向晴明攻去。
晴明立马双手结印符影开启移形换影,冰锥被转移到了另外的地方。
“师父,你看,这样也可以保护自己。”
贺茂忠行无奈的摇头:“你这不过是投机取巧,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随着贺茂忠行话音落下。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巨响猛然炸开。
整个东岛剧烈摇晃,如同地震来临一般。
地面瞬间裂开数道深不见底的狰狞缝隙。
“不好!”忠行脸色剧变,猛地抬头望向禁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