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笙的眼睛倏地亮了,比刚刚来时还要明亮几分。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木雕小兔,拿在手里仔细的观摩着。
木质温润,似乎还残留着雕刻者指尖的温度。
那兔子算不得多么精巧,线条甚至有些笨拙,却圆头圆脑,憨态可掬。
更奇的是,一握在手里一股温和的暖意便从掌心蔓延开,丝丝缕缕,竟驱散了身上所带的微寒。
“呀!真可爱,竟然还是暖的!”
平笙爱不释手地捧着,先前那点沮丧顷刻无踪,脸上绽开的笑容,比破开云层的阳光还要明灿几分。
“多谢贺茂大人,你真好!我好喜欢这个,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平笙欢喜地将小兔紧紧捂在胸口,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郡主喜欢就好。”
忠行垂眸,继续勾画案上的阵图,唇角那丝微不可察的松动,连他自己都未曾留意。
蜿蜒的朱砂线条落在纸面上,笔锋似乎也随之柔和了些许。
除了平笙,还有一道身影,也时常出现在别院之中。
女皇没有带着仪仗驾临让人通传,更多时候,她只是独自一人,或仅带一两名心腹女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别院水廊另一端。
隔着疏落的花枝与氤氲的水汽,远远望着院中那个或专注绘符、或静坐调息的身影。
她从不走近,只是静静伫立,目光复杂得像隔了万水千山,在眺望一颗永不可及的星辰。
那视线里藏着审度,带着探究,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被牢牢压在心底深处的……一种向往。
她如同一尊华美而寂冷的玉雕,立在离贺茂忠行最近,也最遥远的地方。
祸蛇封印的筹备,一日紧过一日。
皇宫内院。
大殿广场的之上无端吹起一股幽邃阴冷的风,挟着若有似无的腥气,宛如巨兽沉睡中的呼吸。
忠行领着弟子与其他几方赶来的法师们在此布设重重结界,丈量方位,埋藏法器。
每次靠近四大神兽雕像镇守的核心封印点,那股随天地而生、饱含怨毒与毁灭的气息便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
就好像那被尘封的祸蛇已经苏醒,发现了他们的一举一动,正在暗处监视着他们。
一次深入探查布置后,忠行方才最后步出大殿广场的门廊。
一直低垂专注的头终于得以抬起,天光有些刺目,他微眯起眼,感受着独属于太阳带来的暖意驱散周身的阴冷。
就在这时,一个鹅黄的身影带着风扑到近前。
“忠行大人!”平笙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关切。
“你可出来了,那里面……现在是不是很吓人?”
没有陛下谕令,在封印准备的这段时间那处广场绝不许常人靠近。
她仰着脸,眼睛里盛着毫无遮掩的、赤诚滚烫的担忧。
忠行低头,撞入那双清澈得能映出人影的眸子里。
“并无,郡主不用担忧,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他的话语简洁,意图将话题一笔带过。
平笙却不答应。
她踮起脚尖,小手带着不由分说的劲儿,飞快地将一个温热的油纸包塞进他微凉的手掌里。
“喏!刚出炉的桂花酥,嬷嬷说了,甜东西最能压惊。”平笙小声飞快地说着,脸颊泛红,对于自己刚刚冒昧的动作有些害羞。
“你在里头待了那么久,我想你肯定会有些饿了。”
“这可是我守着时间估量着,让厨房做出来的,现在还是热的,没有冷掉。”
那油纸包隔着衣料传来扎实的暖意,混着甜软的桂花香气,固执地钻入鼻腔,顷刻间便将阵法中心沾染上的那腐朽冰冷的气息冲淡了。
忠行不由得一怔,握着点心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
他垂眼望着少女那期待又含羞的脸庞,那颗常年如古井无波的心,此刻清晰地感知到一颗石子投入,漾开圈圈涟漪,扩散至深处。
他静默一息,低声开口:“多谢。”
平笙立刻笑开了,宛如一朵迎着晨光骤然绽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