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屋里暖和,飘着饭菜香。沈柏儒在看书,苏宛贞和两个闺女正准备吃饭。
见他来了,沈清如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沈玉茹更是直接跳起来,“卫东哥哥!你咋来了?还没吃饭吧?快坐下!”
苏宛贞也赶紧招呼,“卫东来了,正好,一块吃!玉茹,去拿副碗筷。”
陈卫东也不能说已经在李春梅那里吃过了,只能硬着头皮再硬塞几口!
饭菜简单,但很热乎。
吃饭的时候,沈玉茹叽叽喳喳问省城啥样,电影院里人多不?
陈卫东有点懵,自己没说去电影院的事儿啊?她咋知道的?
难道说是……韩婧自己说的?
可这也不应该啊!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跟沈家的关系……
陈卫东简单说了说,然后话头一转,问姐妹俩,“夜校的课跟得上不?自己在家也得看书,数理化,还有语文,都不能落下!”
沈清如点点头,“跟着呢,吴教授讲得挺明白的!”
沈玉茹嘟囔,“我一看书就头疼……”
陈卫东放下筷子,脸色认真起来。
“头疼也得看!我听说啊,只是听说昂,上头可能有风声,以后……说不定有机会考大学。”
“考大学?”沈清如眼睛一下子亮了。
沈玉茹也愣住了!
连沈柏儒和苏宛贞都停下了动作,震惊地看着他。
陈卫东压低了声音嘱咐道,“这话就咱屋里人知道,千万千万不能往外说半个字!听见没?!”
“就是有这么个风声,你俩得提前准备着……大学里头,才是真正的丰富多彩,能见大世面!”
沈清如重重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憧憬。
沈玉茹也被“大世面”吸引了,难得地说,“那我好好学……我也试试?”
吃完饭,姐妹俩不用催,就主动去里屋看书学习了。
苏宛贞收拾着碗筷,看着陈卫东,眼里全是感激和欣慰。
“卫东啊,谢谢你为清如玉茹操心。天冷了,阿姨给你织件毛衣吧,毛线我都准备好了。”
陈卫东忙说,“阿姨,不用,我有的穿。”
“有啥有,你那棉袄都旧了。”
苏宛贞笑着说,看着陈卫东和凑过来的大女儿说话,沈清如悄悄给他手里塞了块糖,她只当没看见,脸上笑呵呵的……
接下来的三天,大队部天天亮灯到后半夜。
到了一月十四号晚上,总账才差不多捋清楚了。
周文韬拿着汇总的单子,手有点哆嗦,抬头看看陈卫东,又看看老支书,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老支书敲敲烟袋锅子,“多少?麻溜说!别跟嘴里含个热茄子似的!”
周文韬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老支书,卫东……这数……我咋觉着算错了呢?要不……再算一遍?”
赵福贵大队长急了,“到底多少啊?你这孩子急死个人!”
周文韬眼睛一闭,像是豁出去了。
“刨去所有开销,买羊羔的钱,平常的嚼裹……今年,今年咱们屯子能拿出来给大伙儿分的现钱……差不多……差不多有一万五六!”
屋里瞬间死静。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赵福贵大队长蹭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啦一声。
“多少?一万五六?文韬!你小子是不是熬夜熬花眼了,多数了个零?”
往年,秀山屯年底能见着的现钱,最多也就两三千块顶天了。
老支书拿着烟袋的手定在半空,都忘了抽。
陈卫东心里有准备,但听到这个确切的数,眼里也猛地亮了一下。
他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文韬,沉住气!再仔细核对一遍,特别是卖药材和那批羊羔的钱,数目大,别出岔头。”
这时,楚建国拿着工分总账,心里默算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
“我的个老天爷……要是……要是真有一万五六……咱们屯子总工分大概五万个出头……那……那一个工值……不得合到三毛钱往上啊!”
“三毛?!”老支书猛地咳嗽起来,烟袋锅子差点掉了。
赵福贵大队长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张着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三毛?干一天活,能挣三毛多?一个月……一个月不就小十块钱了?这……这都快赶上城里工厂的学徒工了!”
陈卫东看着屋里几张震惊又激动的脸,表情严肃起来。
“都听好了!这个数,尤其是工分值,眼下就咱们屋里这几个人知道!决算大会之前,谁的嘴巴都把严实点,不准往外透半个字!到时候,给全屯子老少爷们儿一个大惊喜!”
一月十五号晚上,所有的账目终于核对得清清楚楚,一分不差!
算账小组的几个人,个个眼睛僵尸出笼一样,可精神头却足得很,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陈卫东走出大队部,一股冷风吹来,他打了个激灵,看着屯子里那些亮着灯的窗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年,总算没白忙活。
沈清如不知道啥时候悄悄走了过来,把一件大衣披在他身上。
“累坏了吧?大家都等着呢。”
她轻声说,眼里满是心疼和骄傲。
陈卫东抓住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
“等着看吧!”他看着屯子的灯火,声音很肯定,“今年,说啥也让咱们秀山屯,过上一个肥年!”
沈清如顺着他目光看去,忽然瞧见隔壁韩婧家院门口,好像有个人影晃了一下,像是韩婧。
她心里一紧,没等陈卫东再说什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就往自己家院里拽。
“外头冷,快进屋,我妈给你倒了热水。”
她故意用胸口蹭着他的胳膊肘,像是在宣示什么主权。
陈卫东愣了一下,摇摇头,由着她拉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