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箱被毁的风波刚过去没几天,地里的玉米苗才一拃高,张振华又憋不住跳了出来……
这天一大早,他就急匆匆找到正在安排农活的赵大队长,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大队长!不好了!屯子北边靠山脚那片岗子地,好几垄玉米苗被祸害得不轻!”
“杆子断了,地也被刨了,看那动静,不像小畜生干的!”
“昨天后晌还有知青说听见深山里传来闷吼声,挺吓人的!”
“咱屯子附近,别是进熊瞎子了吧?这也太危险了!得赶紧组织民兵进山清剿啊!”
他肚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一来,可以把屯里人的注意力引到“熊瞎子”身上,冲淡蜂箱的事!
二来,最好能让陈卫东这个民兵副排长带队进山,老林子深处危险重重,让他吃点苦头,万一真碰上熊瞎子,说不定……
赵大队长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熊瞎子可不是闹着玩的,那玩意祸害庄稼还好说,伤了人更是大事。
他虽觉得这季节熊瞎子下山少见,但宁可信其有,也不能麻痹大意!
他立刻让人叫来了王振军和陈卫东。
王振军听完,沉吟了一下,“这个月份,熊刚醒食不久,一般不下山……但也不是绝对,要是山里吃食少,或者这熊本身有啥问题,也有这个可能!”
他转向陈卫东,“卫东,你看呢?”
陈卫东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几乎天天在屯子周边山林里转悠,有没有大型猛兽活动的痕迹他能不知道?
张振华这明显是借题发挥。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反而顺着话说道,“大队长,王排长,不管是不是,都得去看看!”
“万一真是,就得尽快想法子赶走或者处理掉,不能留隐患!不行我带两个人进去侦察一下!?”
赵大队长点了点头,“行!卫东,就你去我放心。”
“这次带上枪,子弹先领五发!主要是摸清情况,千万别逞强硬干!安全第一!”
“是!”陈卫东立正领命,目光和王振军碰了一下。
王振军微微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特意叮嘱了一句,“一定要小心!”
陈卫东叫上赵铁柱,还有一个平时话不多,但很稳重的民兵大牛,三人检查了武器。
其实就陈卫东那支“五六式”有实弹,赵铁柱和大牛扛的都是训练用的空枪壮壮声势。
黑子兴奋地围着他们打转,它似乎也知道要干正事了……
三人一狗,朝着北山坡那片被祸害的苞米地走去。
到了地头,陈卫东假装蹲下身,仔细勘察“现场”。
确实有几棵玉米苗倒了,地上有些脚印和刨挖的痕迹。
但陈卫东一眼就看出,那脚印根本不是熊的掌印,倒像是被什么中型野兽比如野猪或獾子拱过,还混杂着一些像是人为故意弄乱的痕迹。
陈卫东心里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分析着,“看这脚印和祸害的样子,不像熊,倒像是野猪或者獾子干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再往里头搜搜看……”
于是三人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陈卫东有意无意地展示着从王振军那儿学来的东西,如何选择行进路线保持安静,如何利用地形地物掩护,如何交替警戒前进……
他的手势明确,动作干脆,看得赵铁柱和大牛暗暗佩服,认真的学着他的样子做,果然觉得比平时瞎走省力多了……
一路上,他们顺手检查了之前下的套索。
运气不错,足足有三个套子逮住了野鸡,还有一个套子套住了一只灰兔子,那兔子还活着!
赵铁柱乐呵呵地把这些猎物捆好挂在腰间。
眼看日头到了晌午,三人找了个背风的小坡歇脚。
赵铁柱看着那野鸡,馋虫上来了,撺掇道,“东哥,咱把这鸡宰了烤着吃吧?俺带了盐!”
陈卫东笑了笑,想着在这里处理连柴火都省了,就同意了。
“成啊,走了半天也饿了,今儿给你们露一手!”
他利索的处理起了野鸡,让赵铁柱去小溪里洗干净,又让周文韬和了点泥巴,学着前世视频里看来的法子,做个了简易的叫花鸡,埋在火堆底下烤。
另外那只兔子也收拾干净了,架在上边的火上烤。
没多久,肉香就飘了出来,勾得人直流口水!
野兔烤得金黄冒油,叫花鸡敲开泥壳,更是香气扑鼻。
三人分食了烤兔子和一只叫花鸡,吃得满嘴流油。
陈卫东的手艺让赵铁柱和大赞不绝口。
还剩下两只叫花鸡,陈卫东用干净的大叶子仔细包好,又用细麻绳捆了捆。
赵铁柱和周文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嘿嘿笑了两声,都没多问。
他们早就隐约猜到东哥和牛棚那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但东哥不说,他们也就默契地装作不知道……
吃饱喝足,继续巡查。
果然,别说熊瞎子,连野猪影子都没见着。
返程时,路过一处林木稀疏的岔路口时,黑子突然对着路边一丛灌木低吠起来。
陈卫东过去拨开灌木一看,心里疑惑起来……
一只肥兔子被一个活套紧紧勒住脖子,早已断气。
关键是那套索的打法和绳索的材质,和他怀里那卷金爷给的皮绳一模一样!
而且,下套的位置,都精准老道,远非他现在的手艺能比!
赵铁柱也凑过来,惊讶道,“咦?这谁下的套?真准!这手法,比东哥还厉害,老炮手也就这样了吧?!”
陈卫东强压住心中的疑惑,不动声色地取下野兔,随口说道,“可能是哪位老猎人下的,咱们顺手带回去吧,别浪费了!”
他总感觉,这可能是金大爷故意让他看到的,或许是又一次无声的授课,也或许另有其他意思……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歇脚吃饭,深入山林的时候,不远处稍高的山脊上,一个披着旧皮袄的身影,一直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金大爷审视的目光观察着陈卫东的行动,娴熟的野外生火做饭,有条不紊的侦察路线,对待猎物的态度,以及最后发现那个套索时的神情,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些许赞许!
当晚,陈卫东回到小院,发现窗台上又多了一小卷硝制得极其柔韧的皮绳,旁边还有一张粗糙的桦树皮,上面用木炭画着几个猎犬追踪、围堵、撕咬野兽的简易姿势图!
陈卫东兴奋地差点叫出声!
金大爷肯定在暗中看到了他的进步,开始传授他猎人真正的核心技能——驯犬狩猎!这远比送他一点猎物可珍贵得多!
他立刻开始按照图上的动作,更加系统地对黑子进行训练。
不仅仅是简单的叼取,更着重训练它辨别特定气味,保持静默潜伏,听从指令协同行动的能力!
聪明的黑子似乎也明白这是在学本事,格外卖力,进步神速。
夜里,陈卫东把那只香喷喷的叫花鸡用布包好,又用绳子系紧。
他蹲下身,摸摸黑子的头,把布包放到它嘴边,低声说,“老地方,快送过去!”
黑子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主人,轻轻叼起布包的绳扣,转身悄无声息地跑出去了……
牛棚那低矮的屋门外,黑子熟练地用爪子挠了两下。
房门很快开了一条缝,一只纤细的手迅速伸出来,接过那还带着温热的布包,又把黑子抱了进去,两姐妹开心地撸了一会,才放它离开!
沈清如关好门窗,把布包放在炕桌上。
父母都还没睡,看着那个布包,又看看女儿脸上那甜甜的笑意,沈柏儒和苏宛贞对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但那叹息里,更多的是对自身处境的无奈,和对现在生活的欣慰。
在这艰难岁月里,陈卫东那持之以恒的关爱,显得格外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