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四宫辉夜在四宫宅邸那森严气派的大门处分别,柒月转身步入渐深的夜色。
四宫家那令人压抑的宏伟轮廓在车窗外迅速后退,如同褪去的冰冷潮汐。
不过片刻车程,便抵达了丰川宅邸。
与四宫家的凛然气势截然不同,有家人在的丰川家更像一座被精心呵护、灯火可亲的庄园。
暖黄色的光芒从一扇扇窗户中透出,在初秋微凉的夜风中晕开一片融融的暖意,一下子驱散了柒月周身从外部世界带回的寒意。
他刚推开沉重的家门,玄关处柔和的灯光下,一个身影便像是早已守候多时,几乎立即扑了上来。
“柒月!你回来了!”
她穿着休闲家居服,怀里还抱着一本翻开的乐谱,显然一直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练习边等待。
至于为什么是待在沙发,而不是去音乐室,你别管。
那双总是盛着细腻心绪的金色双眸,此刻亮晶晶地望过来。
宅邸内的空气里混合着淡淡的伯爵茶香和刚烤好的曲奇甜香,还有一种独一无二的、令人彻底放松的属于家的气息。
“嗯,我回来了。”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不是简单地揉揉,而是带着一丝宠溺的力道,轻轻揉了揉祥子柔软的发顶,然后将她额前一缕不听话的碎发细致地别到耳后。
他脱下带着夜寒的外套,递给一旁静候的佣人。
“柒月少爷,欢迎回家。”
佣人脸上带着真诚温暖的笑意问候,虽然是雇佣关系,但是平时瑞穗也对佣人们多有照顾,所以佣人们也会回馈过来多照顾柒月和祥子。
“今天的庆功宴……很热闹吧?”
祥子像条快乐的小尾巴,紧跟在柒月身边走向客厅。
“听说四宫家的那位辉夜大小姐,也正式加入学生会了?
这下,柒月在学校里,也算有了更多能交心的朋友了呢。今天的庆功宴,怎么样?”
四宫辉夜加入的消息是柒月在竞选筹备阶段就告诉了祥子的,而今天竞选尘埃落定,辉夜和柒月都加入学生会就已经确定。
柒月何其敏锐,立刻捕捉到了她话语里那点微酸的醋意。
他了然于心,却不点破,只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他在客厅那张最柔软的沙发里坐下,祥子自然地坐到了柒月对侧,两人面对面,眼神相交,仿佛寻求着某种确认。
柒月镜片后的目光,是无论在学校还是方才的庆功宴上都不曾流露的、毫无保留的温柔。
“是很热闹。白银会长忙前忙后,很有干劲。藤原千花嘛……还是一如既往的活力四射,差点把屋顶掀翻。”
他注意到祥子听得专注,才继续道。
“至于辉夜……她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稍微……嗯,更有人情味了些,不像以前那样,总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墙。”
尽管他语气平常,祥子还是微微鼓起小圆脸,像只偷偷藏了瓜子的小仓鼠,那点微妙的不乐意几乎写在了脸上。
柒月看得分明,忽然轻笑出声。
他伸出食指,用指关节处轻轻蹭了蹭祥子挺翘的鼻尖
然后才收敛了笑意,目光沉静而认真地看进她的眼睛,语气郑重
“但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少变化,见过多少人,有祥子的地方——”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温暖明亮的客厅,最后落回祥子脸上
“——才是我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归处。更何况,哪里还能找到比我们祥子泡的伯爵茶更好喝的东西呢?那是独一无二的。”
祥子脸上瞬间飞起红霞,那点小小的醋意被柒月这直白而温暖的安抚瞬间冲散,化作了满腔甜丝丝的满足感。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抗议,声音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开心
“嗯……是吗……”
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丰川清告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带着些许疲惫却温和的神情走了进来。
“柒月回来了?”他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放松
“听祥子说,你们学生会今天有庆祝活动?”
“是的,清告叔叔。”柒月坐直了些,语气恭敬却依然自然亲近,“白银御行同学成功当选会长,大家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
“嗯,年轻人有干劲、有担当是好事。”
丰川清告点点头,
“你做得也很好,懂得扶持同学,进退有度。”
他的目光在柒月祥子之间扫了一下,随后转向玄关
玄关处的丰川瑞穗裹着一件柔软的羊绒披肩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倦色,但看到客厅里的家人,立刻露出温柔的笑意
“柒月也回来了?今天外面好像起风了,有点凉,我让厨房一直温着奶油蘑菇浓汤,现在喝一点正好。”
“瑞穗阿姨。”
柒月立刻站起身迎接,语气里的关心自然流露,没有丝毫血缘隔阂的生硬
“辛苦了,这么晚才回来。你也该喝点热汤暖暖身体,早点休息。”
他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接过瑞穗手臂上滑落一点的披肩,为她重新披好。
丰川清告看着柒月这流畅又体贴的动作,再对比一下自己回来时这小子只是点头打招呼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
还是瑞穗更讨小孩喜欢……柒月还算小孩吗?
祥子也连忙起身,挽住母亲的手臂,扶着她到沙发坐下
“妈妈,柒月回来刚给我们讲了学生会庆功宴的趣事呢!”
客厅里,灯火温暖,音乐轻柔,家人之间的交谈声不高,却充满了无需言喻的温情与默契。
丰川柒月看着眼前这一幕,感受着这份毫无保留的接纳与暖意,胸腔中被一种踏实而充盈的情感填满。
这里没有令人窒息的空旷和冰冷的距离感,只有深厚的羁绊和灯火可亲的归属感。
这份截然不同的、“家”的温暖,是他愿意背负一切去守护的绝对根基。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切地理解了,辉夜在分别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对这般“寻常温暖”的渴望与羡慕,是何其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