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没有直接回答母亲的话,她将视线移回那具黑色的棺木上,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妈,时间不早了,您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我先守着。”
秦母用袖子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却固执:“我不累,你大伯后天一早就要下葬了,你今天也累坏了,先回去睡会儿,今晚妈来守。明天……明天再过来换我。”
“后天?”秦书抬起头,“这么急?”
“唉,”秦母重重叹了口气,眼神躲闪,压低了声音,“你大伯他不是寿终正寝,是横死的,在外头出的意外,那尸身……”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脸上掠过一丝恐惧,仿佛不忍回忆,只是摆了摆手,“总之是没法看了。风水先生特意叮嘱,这种情况,越早入土为安越好,耽搁不得,免得再生事端。”
她顿了顿,重新看向秦书,语气带着恳求:“你大伯一辈子辛苦,也没个一儿半女。你是长侄女,小峰还小,后天出殡,送他最后一程的事,就指望你了。一早起来,好好送送他,啊?”
秦书突然离校,剩余的四人小组第一次在校园内直面了超自然的存在。
那是一道纯粹的漆黑鬼影,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却带着浓重的恶意。
它似乎并无意真正伤害他们,更像是恶劣的捉弄。
总是在走廊转角、楼梯尽头骤然现身,发出意义不明的窸窣声响,待四人惊觉时,又倏然消散在空气中。
令人不解是的是,它仿佛对赵铭“情有独钟”,几次三番专门追着他跑,吓得赵铭一边狼狈逃窜,一边胡乱地向后抛洒符箓,场面混乱。
或许这也说明,调查的深入显然已经引起了“那些东西”的注意。危险在暗处滋生,寻找线索变得更为紧迫,也更为危险。
夜幕低垂,浓重的黑暗笼罩着校园,只有零星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阴影。
四人悄无声息地在宿舍楼门口汇合。赵琛谨慎地探察了一下门外,确认暂无异常后,对同伴们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秦书之前提过,”宋柯压低声音,言简意赅,“教学楼一楼的休息室,可能有点东西。”
王耕捷点了点头,接过话头:“嗯,我注意过那间屋子,门是锁着的。就去那里看看。”
“走。”王耕捷言毕,便欲动身。
然而另外三人的目光却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脚步未有挪动。
赵铭苦着脸,心有余悸地开口:“队、队长,你走前面吧……我,我断后!”
他一想起昨夜那鬼影仿佛认准了他、穷追不舍的情形就腿软,明明四个人在场,那东西却好似看不见其他三个更能打的,专追着他撵。
赵琛自然是紧跟哥哥,而宋柯则觉得有队长这等能人存在,自己实在没必要冲在前面。
王耕捷看着三双写满“靠你了”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是四人中唯一对术法一窍不通的人,却偏偏生就了一双能见鬼魅的眼,和一副能直接触碰到灵体的奇特体质。
赵铭的爷爷也解释不清缘由,只含糊地归因于“这小子或许就与这阴阳缘分不浅”。
“跟紧点。”王耕捷不再多言,率先步入了浓稠的夜色之中,朝着教学楼沉默的轮廓走去。
赵铭和宋柯立刻紧紧跟上,赵琛则护在队伍末尾,警惕地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教学楼一层走廊尽头,三个房间的门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有了上次的经验,四人不再犹豫,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蛮力破门。
王耕捷率先上前,沉重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木屑飞溅,门锁应声崩坏。
赵铭立刻捏紧手中的符箓,几乎是下意识地缩在王耕捷宽阔的背后,紧张地探头朝屋内望去。
尘土混合着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在空气中缓缓浮动。待尘埃稍定,四人才依次踏入。
室内光线昏暗,布局简单。
宋柯目光扫过屋内的桌椅陈设,冷静地判断:“看起来,这应该就是一间教师休息室。”
“仔细找找,”王耕捷低声道,“看有没有留下什么个人信息。”
闻言赵铭的手电光落在床铺上,一条洗得发白、印着淡紫色小碎花的棉布床单。
“这会不会就是任素老师的休息室啊?这碎花床单……看起来像是位女老师的房间。”
一旁的宋柯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反问:“你怎么就知道,其他老师一定都是男的?”
王耕捷站在书桌前,随手翻动着摊开的教材。书页泛黄,散发着一股陈年的霉味。
他伸手去拉抽屉,木质轨道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就在抽屉拉开的瞬间,一张惨白、倒置的鬼脸猛地占据了整个视野!
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看”着他,扭曲的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同时,一阵尖锐又空洞的女人阴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
“嘻嘻嘻嘻——”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把正在翻查床铺的赵铭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东西脱手掉在地上。
王耕捷瞳孔骤缩,反应却快得惊人。
几乎在看清鬼脸的同一时刻,他毫不犹豫,右拳裹挟着一股劲风,猛地砸进了抽屉里!
“嘭!”
鬼脸如同被戳破的幻影般瞬间消散,只留下木质抽屉碎裂的木屑纷飞。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王耕捷那边吸引的刹那,赵琛身后,一缕黑气悄无声息地凝聚成一个模糊的鬼影拳头,直朝他后心袭去!
“小心!”赵铭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朝弟弟身后甩出一道黄符。
符纸疾射而出,与那黑影撞个正着,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
……
天光将亮未亮,晨雾弥漫。
赵铭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弟弟赵琛的背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这一夜,四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三间休息室粗略搜查完毕。
那藏身暗处的鬼物,从一开始的戏弄吓唬,到后来几乎是不间断地发动突袭,让他们身心俱疲。
晨光熹微中,四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回教室,刚在座位上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校门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喧闹声。
班级里的同学们如同被惊动的鸟雀,纷纷涌向窗边,好奇地向外张望。
“小芳,快看!那是不是你妈妈?”吴依雪拉了拉身旁女同学的衣袖,指着窗外喊道。
名叫小芳的女生闻言,急忙趴在窗玻璃上朝校门口望去。
只看了一眼,她脸上便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嘴里喃喃道:“妈……真的是我妈!她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