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牵着秦书的手，踏过断壁残垣，一步一步朝着被称为“家”的方向走去。
脚下碎石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我们就这样走吗？”
塞壬停下脚步，侧头看她，冰蓝色的眼眸在微弱的天光下，流转着一种非人的、却异常纯净的光泽，仿佛映入了秦书记忆中那颗无名星上星罗棋布的冰蓝湖泊。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样子？”他问，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唯有握着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秦书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忽然笑了笑，那笑意驱散了她眉宇间残留的一丝阴霾。
“没有，”她摇头，语气笃定，“你的每一个样子，我都很喜欢。”
“可是，”塞壬的语调依旧平直，“我这样，永远都只是一具机械。无法让你感受到正常人的体温，所有的反应都依赖于体内的传感器……书书，我无法与你真正感同身受。”
秦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前一步，主动投入他微凉的怀抱，将侧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那里没有心跳，只有某种精密仪器运转时低沉的嗡鸣，她却觉得无比安心。
“可是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带着点狡黠的笑意，“而且，正因为是机械体，才不会累啊。才能……给我一些特别的体验，不是吗？”
塞壬的处理系统似乎因这句包含深意的话而迟滞了两秒。
他低下头，下颌轻轻蹭过秦书火焰般浓密的红发。
“书书，你……”他低唤，机械合成的声线里，竟奇异地透出了一丝迟疑。
秦书仰起脸，两人视线交缠，不知是谁先开始的，莫名就一起低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废墟间轻轻回荡，驱散了最后的沉闷。
“是这样的么，”塞壬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声音里带上了明确的意图，“那我们回去再试试。”
他轻易地将她打横抱起，稳步走向远处那点象征着安宁的灯火。
秦书依偎着他，飞扬的红发如燃烧的旗帜，一次次拂过塞壬金属与仿生皮肤交织的脖颈。
夜色温柔，此刻，无人再去思虑帝国的未来究竟将落入谁手。
或许已有新的角力者登台，但庞大的帝国不会倾塌。
直到很久以后，当新的领导者踏入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思维圣殿，才会发现，那存放着帝国最核心机密的“圣柜”，早已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遥远的星际另一端，权贵罗伊斯发现，秦书如同二十多年前他失踪的妻子一样，音讯全无，无迹可寻。
……
在一颗远离权力中心的无名星球上，冰蓝色的湖泊如宝石般镶嵌在苍茫大地上。
秦书站在湖边，闭上眼，感受着带着清冽水汽的风拂过面颊。
这里的一切，都与记忆中的片段重合，却又截然不同。
“那个……你好，请问你是这里的人吗？”
一个带着几分迟疑和歉意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秦书回过身。
说话的是个本地长相的年轻男人，他看着秦书，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惊艳和激动。
这颗无名星因某种特殊矿产的发现而逐渐为外界所知，也开始有零星的旅人到来，但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耀眼夺目的红发，那炽烈的红与湖泊沉静的冰蓝形成强烈对比，让人无法不将目光流连于她身上。
当秦书完全转过身，那张极具辨识度、美丽中带着疏离的面孔彻底暴露在男人眼前时，他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你……你……”
秦书歪了歪头，语气平淡而礼貌：“我不是，但我老公是。你有事吗？”
“老……公？”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摆手，“哦，不好意思！我只是第一次见到你，我、我其实是本地人，就是想问问……”
一紧张，他的话更是毫无头绪。
“问什么？”一个低沉、带着明显不悦，却又竭力维持着表面平静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男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面容俊朗冷峻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臂弯里搭着一件外套，显然与红发女人身上的是同款。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正冷冷地看过来，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这就是她的“老公”。
秦书看到塞壬，脸上立刻露出笑意，朝他招手：“快来，这里的景色还不错耶。”
塞壬闻言，迈步上前，目光扫过那个愣在原地的男人，眉头越皱越紧。
男人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尴尬得只想立刻消失：“抱歉，打扰了，我先走了！”
说完便几乎是落荒而逃。
待那男人走远，塞壬才伸手，有些强硬地将秦书揽进怀里。
他把下巴搁在秦书的肩窝，声音闷闷的：“书书，我不喜欢这里。”
他们在此定居不过短短时日，这已经是第几个来搭讪的了？
秦书暗自叹了口气。
她也无奈，自己这副与当地人截然不同的容貌，在这颗逐渐开放的星球上，确实太过引人注目。
“这里毕竟是你的家乡……”她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塞壬的后背，“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去别处看看，宇宙那么大，还有很多地方我们没去过呢。”
塞壬握住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低头在她指尖轻轻吻了一下，语气缓和下来：“算了。”
他心知，他的书书太过耀眼，无论去往何处，都注定会吸引无数目光。
有时他会偏执地想，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就好了。但这个念头刚起，便被他自行否决。
不可以，书书的存在，本就是应该被仰望和欣赏的星光，他不能，也不愿将她藏匿。
“这里也是你的家乡，”他低声重复，一边说着，一边偏头去吻秦书的颈侧，试图用亲昵覆盖掉刚才那幕带来的烦躁，“书书，当年……在你找到我之前，在这里独自生活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做什么？
秦书微微偏头，脸颊蹭着塞壬柔软的发丝，眼神化为戏谑：“在好好读书呀。”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语气变得认真，“老早就听说，有一位名叫塞勒斯的学长，成绩优秀到堪称传奇，毕业多年依旧被所有师长交口称赞。我心生敬佩，一心想要追逐他的脚步，自然是……心无旁骛，好好学习咯。”
埋在她颈窝处的塞壬忍不住低笑出声，那笑声通过紧贴的胸腔共振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撒娇的意味：“书书……”
“不用追，”他抬起头，冰蓝的眼眸深深望进她的眼底，里面是毫无保留的专注与承诺，“塞勒斯永远是属于你的。塞壬也是。”
秦书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她是这个意思么？
湖风依旧轻柔，冰蓝色的水面倒映着相拥的身影，仿佛时光在此停驻，只剩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