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煜一路悄无声息地跟在秦书身后,溜进了寝卧。
这事儿搁在从前,绝对是君子不屑为之的行径。
可他如今哪还算得上什么君子呢?他不过是个亡魂罢了。
是啊,孟煜早就死了。
早在他被众人围堵的那个夜晚,他便已命丧黄泉。
大约两个月前,他在混沌中骤然恢复意识,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困于生前藏匿的山洞之中。
起初,他只能在山洞里无助地飘荡,宛如一只被困在狭小牢笼里的孤魂。
然而没过多久,他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够活动的范围逐渐扩大,先是山洞所在的山头,后来整个凤鸣山都成了他自由穿梭的天地。
只是奇怪得很,无论白天他飘向何方,每至夜里子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回到山洞。
这一个多月来,他几乎每日都在凤鸣山里四处游荡。
直到前几日,庄子里突然来了许多人,开始大张旗鼓地搜山。
一开始,孟煜以为又是那伙围剿他的恶人来了,可观察了几天之后,才发现这些人似乎并无恶意,只是在正常排查山林。
再后来,那个女人出现了。看那阵仗,之前搜山的人似乎都是为了迎接她。
这女人究竟是谁?这庄子已然荒废许久,为何偏偏选在这里落脚?
起初,孟煜只是远远地伫立着,静静地凝视着她。
可今天,他突然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物件。
他忍不住凑近,脸庞几乎贴近她的,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又忍不住靠得更近,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
可女人依旧毫无反应,只是自顾自地泡着茶。
孟煜心里一沉——她看不见自己。不然,他刚才在书房里闹腾得那般厉害,她早该察觉到了。
只见她喝完茶,缓缓起身,开始宽衣解带。先是褪去外袍,露出里边的衣裙,最后,只剩下一件薄如蝉翼的里衣。
孟煜却毫不避讳,目光紧紧地锁定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直到她将一枚玉环轻轻放在桌上,他的目光才被彻底吸引过去。
那是一枚用同色细绳穿起来的白色玉环,温润莹泽,洁白无瑕。
就在今日山顶,孟煜一眼看到秦书手里拿着这枚玉环,便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此刻,秦书转身走进浴室,水声潺潺响起。
孟煜趁机凑近那枚玉环,仔细端详起来。
玉环细腻无瑕,光滑莹亮,仿佛能映出月光的清辉,一看就是被主人精心保养的物件。
可她为什么会有这个?
明月高悬,清辉倾洒,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摇曳的树影投射在楼阁的窗棂上,更添几分诡谲的氛围。
女医迅速披上披风,系紧帽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藏起来,而后轻轻推开房门,如鬼魅般悄然离去。
这庄子的道路蜿蜒曲折,树木与花草的布局错综复杂,宛如一座精心设计的迷宫。
女医耗费两天时间,才勉强将这错综复杂的地形摸清。
她掐算好时间,避开护卫森严的主院落,沿着偏僻的小路一路疾行,直奔后山。
“十二宫中亥水长,蟾光初上影成双。西风拂过梧桐叶,药香应在西山旁。”
她低声吟诵着纸条上的线索,心中思量,目标应该就在附近。
在后山脚下徘徊良久,女医终于在一处隐秘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包裹。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露出里面两株药草。
确认无误后,她迅速将包裹恢复原状,动作轻巧而谨慎。
四周一片寂静,巡逻队并未出现,她便沿着来路匆匆返回。
月色愈发清冷,如水般洒在幽径上。
女医独自穿行其中,黑色的衣袍在夜风中轻轻摆动,擦过树丛时发出细微的飒飒声。
她心中焦急万分,动作愈发急促,却不料衣角被低矮的树枝勾住,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
女医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伸手去拽,却浑然未觉一支箭矢正破空而来。
“啊——”箭矢刺入血肉,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女医本能地后退两步。
慌乱中,她不小心踩到衣角,身体失去平衡,仰面摔倒在地。
明月不知何时被一片阴影遮住,女医抬起头,只见一张轻蔑的笑脸映入眼帘。
那人的笑容漫不经心,嘴角微微上扬,眼中虽有笑意,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指尖随意把弄着手中紧绷的大弓,箭尖滴落的鲜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原来是你啊。”
那人轻声开口,语调中带着几分调侃,“大半夜的在这儿做什么呢?不小心被我当成敌探射了一箭,疼不疼啊?”
女医额头上冷汗如豆般滚落,钻心的疼痛与无尽的慌张将她彻底笼罩。
她紧咬下唇,强忍着剧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突然想起殿下最近伤势好转,需要更换药底了。
我夜晚睡不着,便想起后山上有一种药材,想自己碰碰运气……”
不尘,那位皇女殿下的贴身侍女,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行事果断,令人敬畏,绝非易与之辈。
“是么,姑娘不必担心,主子会宽容你的。”
今晚,看来是不好糊弄了。
她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子,可眼前的人却突然退后几步,转身朝着某个方向恭敬地弯下腰去,嘴里轻声喊出一声“殿下”。
女医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谁狠狠揪了一下,心跳瞬间乱了节奏,心绞痛也愈发肆虐起来。
她微微撑起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缓缓走来的人身上。
只见那人身着华服,宽袍大袖,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从容的气度。
她面部轮廓分明,线条利落,兼具凌厉与柔和之美。
这张脸本该是冷峻的,可偏偏生了一双慈悲的眼睛,似有情又似无情,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便是那位刚回京不久的皇女殿下了。
秦书的步伐不疾不徐,她微微抬眼,目光如水流淌般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女医身上,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女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却也顾不上疼痛。
“看来今晚要抓的小鬼便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