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丙区药园的日子,比林枫预想的要平静,却也暗藏波澜。
他的职责是每三日巡视一遍辖下数十个药园,检查有无异常,调解弟子纠纷,记录灵草长势。这差事给了他正当理由在丙区自由行走,也让他对这片区域的灵气分布、土壤特性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他行事低调,巡查时从不刻意刁难,对普通杂役弟子遇到的困难,只要不违反门规,也愿意指点一二。渐渐地,一些原本对他这个“关系户”抱有疑虑的弟子,态度也缓和下来。林枫乐见其成,这能让他更好地融入环境,也能从这些底层弟子口中,听到许多执事堂不会流传的消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他巡查至丙字叁号药园。此园靠近灵溪,土质本应不错,但园内灵草却稀稀拉拉,长势萎靡。负责此园的,是一名名叫孙胖的外门弟子,修为炼气三层,据说与王执事有些远房亲戚关系,平日里行事颇为跋扈。
林枫刚踏入园中,孙胖便腆着肚子迎了上来,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林师兄巡查辛苦!我这园子最近不知怎的,灵气不畅,灵草蔫了吧唧的,您给瞧瞧?”
林枫不动声色,神识扫过药园。他敏锐地察觉到,几处关键的聚灵阵节点似乎被人为改动过,导致灵气流转受阻,甚至隐隐有散逸之象。这绝非自然现象。
他心中明了,这是孙胖,或者说他背后的王执事,给自己出的第一道难题。若他看不出问题,便是无能;若他指出来,孙胖必会狡辩,甚至反咬一口,说他不懂装懂,破坏药园阵法。
林枫没有立刻点破,而是蹲下身,仔细检查了几株病恹恹的凝露花,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地面。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气流渗入地底,感知着地脉灵气的细微流向。
片刻后,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孙胖:“孙师弟,此园靠近灵溪,水汽充沛本是优势,但聚灵阵的‘坎’位似乎受潮气侵蚀,略有偏移,导致灵气汇聚不稳,反而滋生了地底阴湿之气,伤了灵草根系。”
他语气平淡,却精准地点出了阵眼偏移的方位和原因,甚至指出了对灵草根系的具体影响。这绝非泛泛而谈。
孙胖脸上的假笑僵住了,他没想到林枫不仅看出了问题,还说得如此具体!他支吾道:“这…这阵法一直是好的,怎会…”
“阵法运转,天长日久,稍有偏差也是常事。”林枫打断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已记录在案。稍后我会请阵法堂的师兄过来核查修复。在此期间,孙师弟可暂用这瓶‘驱阴散’兑水浇灌,可缓解根系腐坏。”他递过一个小玉瓶,里面是他用廉价药材配制的简易药散,正好对症。
孙胖接过药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林枫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最终没敢再说什么,只能悻悻道:“…多谢林师兄。”
林枫点点头,转身离开,继续巡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王执事的反击,绝不会如此简单。但他必须接下每一次挑衅,并稳妥地化解,才能在这位置上站稳脚跟。
接下来的巡视波澜不惊。直至走到丙区最边缘,靠近一片杂木林的丁字拾号药园时,林枫听到了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石磊!你这蛮牛!这株赤精参明明是我先发现的!你敢抢?”一个尖细的声音叫道。
“放屁!这参长在俺负责的药田里,就是俺的!韩小凡,你别血口喷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反驳道,带着怒意。
林枫脚步一顿,这两个名字…他快步走进药园,只见两个少年正扭打在一起,旁边还站着一个低着头、手足无措的灰衣少女,正是柳依依。而扭打的两人,一个是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少年,正是他在矿洞任务中结识的石磊!另一个,则是面色蜡黄、不断咳嗽的韩小凡!
“住手!”林枫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石磊和韩小凡闻声一震,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当他们看清来人是林枫时,都愣住了。
“林…林枫?”石磊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枫身上代表巡查弟子身份的灰蓝色服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韩小凡也停止了咳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连一旁的柳依依也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们都知道林枫在黑瘴泽任务后似乎被刑堂带走,却没想到他不仅安然无恙,还摇身一变成了巡查弟子!这身份,可比他们这些普通杂役高了一等。
林枫看着故人,心中亦是感慨。他先看向地上那株叶片微红的赤精参,只是十年份的低阶药材,价值有限。他沉声道:“为一株十年赤精参同门相争,成何体统?”
石磊梗着脖子:“林枫…不,林师兄!这参长在俺田里!”
韩小凡急道:“分明是种子从俺那边吹过来的!”
林枫目光扫过两人药田的界限,心中已有判断。他淡淡道:“灵草生于天地,本无归属。既在丁字拾号园内,便属宗门。你二人皆有看护不力之责。此参由我收回,计入公产。若再有无端争执,扣除本月份例。”
他处理得公允,不留情面,却也免去了两人继续争斗。石磊和韩小凡张了张嘴,虽有不甘,但在林枫如今的身份和隐隐散发出的炼气四层气息面前,都不敢再辩驳。
林枫将赤精参收起,语气缓和了些,对三人道:“修行之路漫长,同门之间,当以互助为要,岂可因蝇头小利伤了和气?”他这话,既是说给石磊和韩小凡听,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警示。
他看着眼前三人,石磊憨直,韩小凡体弱但心思活络,柳依依沉默寡言。这都是他在宗门底层仅有的、可称得上“故人”的存在。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或许…他们也能成为彼此的一点依靠?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枫并未表露。他只是例行公事地记录下情况,便转身离开。
走出药园时,他隐约听到身后石磊粗声粗气地对韩小凡说:“瞧见没?林枫现在可厉害了!俺早就说他不是一般人…”
林枫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故人重逢,并未带来多少温情,反而更清晰地映照出彼此境遇的变迁和现实的冰冷。他脚下的路,依旧孤独,且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
巡查结束,返回石屋。林枫关上门,隔绝了外界。他摊开手掌,掌心那枚巡查令牌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现在的身份。
看似前进了一步,实则陷入了更复杂的棋局。王执事的阴影,同门的窥探,赵长老的期待…这一切,都要求他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
他取出一块中品灵石,缓缓握紧。
变强,是唯一的出路。
(第二十章完)
下章预告: 王执事阴招再出,药园突发诡异虫害!林枫能否凭借《百草鉴》知识化解危机?神秘令牌首次产生微弱感应,指向何处?石磊、韩小凡等人是否会成为助力?暗流汹涌,林枫如何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