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深秋的香港,维多利亚港的海风刚褪去酷暑余温,带着点咸湿的凉意扑在脸上——你站在葵涌临海滩涂旁,鼻尖能闻见海风裹着的泥沙味,耳边却被一阵嘈杂盖过。
临时搭的观礼台上,钢筋、水泥样品贴着白底黑字的标签,摆得整整齐齐,旁边的力学测试仪器泛着冷硬的金属光,看得人心里发紧。
台下早挤得满满当当。记者们举着相机,镜头都对准了台前,手指按在快门上随时准备动;商会代表凑在一起低声交谈,时不时瞟向仪器那边;工务司的官员皱着眉,脸色比天边的云还沉。
最扎眼的是怡和洋行来的苏格兰人麦克莱恩,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雪茄,嘴角撇着笑,那眼神跟看自家院子里的东西似的,满是老牌英资的优越感。
上午九点一到,港大工程系的白教授走上台,手里攥着测试单,清了清嗓子:“建材对比测试,现在开始。”
液压拉力机“轰隆”一声启动,震得地面都有点发麻。很快,英标钢筋的数值跳了出来——“屈服强度460兆帕、抗拉强度620兆帕”。
麦克莱恩“嗤”了一声,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手指在雪茄上转了圈,那模样仿佛早就知道结果。
可下一秒,德标钢筋的数值一出来,你听见身边有人倒抽冷气——“屈服强度510兆帕、抗拉强度700兆帕”!
台下瞬间炸了锅,闪光灯“咔咔”响成一片,亮得人睁不开眼。后面的水泥抗压、混凝土耐久性测试更没悬念,德标一路领先。
白教授放下测试单,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得很远:“德国dIN标准在关键性能上,确实优于现行英联邦bS标准。”
工务司副司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只能硬着头皮举着话筒喊:“东兴集团建材满足工程需求,葵涌项目即刻复工!”
这话刚落,东兴的工人瞬间爆发出欢呼声,震得你耳膜嗡嗡响。你看见陈伯谦激动地转头找陈东,可陈东就站在不远处,只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平静得像早知道会这样。
当天晚上,你路过报摊,看见晚报头版全是东兴集团的新闻。《香江报》的标题格外醒目,红底黑字刺得人眼晕:《数据不会撒谎:德标全面胜出,香港工业需破“标准迷信”!》
夜深了,你跟着陈东走进东兴集团顶楼办公室,灯光亮得晃眼。陈东让助理都出去,屋里只留了陈伯谦和李静宜——这位三十出头的女总监,穿一身利落的西装套裙,眼镜后的眼神冷得像冰,可每次开口都能说到点子上,一看就是陈东信得过的人。
陈东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捏着张还带油墨香的报纸,指节微微泛白。窗外是中环的稀疏车流,灯光在夜里连成一条模糊的线。
“赢了场面,是好事也是坏事。”他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带着点沉意,“好事是站稳脚跟,坏事是彻底成了怡和、太古的眼中钉。他们这次用‘标准’卡我们,下次就会在水泥配额、钢材进口许可上使绊子。”
李静宜推了推眼镜,声音清晰得很:“被动防御终有疏漏。我这段时间翻海外商业史料,巨头崛起都靠收购——攥住核心资源,才是建实业帝国的捷径。”
这话像说到了陈东心坎里。他转身走到墙上的香港地图前,指尖重重按在三个地方,眼神里带着种你看不懂的笃定:“青州英泥、牛奶公司、屈臣氏。重点查股权结构、资产细节,尤其是土地”
陈东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带着点警告:“调查要快,更要绝对保密——这是英资的地盘,打草惊蛇就全完了。”
几天后,你刚到办公室,就看见李静宜快步走进陈东的房间,手里抱着厚厚的调查报告,眼神亮得吓人,跟平时冷静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把文件“啪”地放在红木桌上,语速比平时快了半分:“董事长,调查结果出来了,跟您之前判断的一模一样!”
“青州英泥是英资凯瑟克家族的,垄断香港七成水泥;牛奶公司看着是卖牛奶的,家底全藏在不动产里;屈臣氏是潮州帮华资,药房铺得全港都是,就是最近经营紧巴。” 青州英泥不只是卖水泥的,手里握着茶果岭大片土地的永久使用权,而且采矿权还有两年就到期,到期后那些地皮直接能改造成建材厂房!”
“牛奶公司更离谱,财报上只写‘牧场及仓库资产’,我们核实后才发现,它在花园道、铜锣湾这些核心区的地块,现在居然只用来当停车场或低矮仓库——账面价值连实际市价的三成不到!”
李静宜递过地块图则,陈东俯身细看,指尖在“铜锣湾仓库”“花园道停车场”的标注上轻轻划着,眼里慢慢透出了然的光。
他抬头看向陈伯谦和李静宜,声音里带着你熟悉的笃定:“静宜,伯谦,你们看——青州英泥的地,是我们打通建材上下游、做全产业链的根基;牛奶公司这些‘停车场’‘旧仓库’,现在看着不起眼,再过十年二十年,脚下踩的都是香港最值钱的黄金地段。我们要抓的,就是这份被低估的价值。”
你看见陈伯谦盯着图则,眼睛越睁越大,显然是突然明白其中的分量;李静宜也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谁都知道,董事长总能从一堆数据里,揪出最关键的未来价值。
陈东把图则收起来,语气果断:“青州英泥和牛奶公司,优先启动收购!静宜,你牵头做方案,用自有资金通过三家离岸公司分批吸筹,每次持股不超过5%,别让股价有异动。”
“伯谦,屈臣氏那边,你带套清代的《本草纲目》刻本去见老掌门,只聊经营心得,提都别提收购——华资要抱团,不能自相残杀。”
“可收购英资,港督府那一关绕不过去啊。”李静宜皱着眉提醒。
陈东抬了抬头,眼神早有打算:“我去见柏立基总督。”
几日后,你跟着陈东走进港督府书房,红木家具和皮革沙发透着股压抑的权力感,空气都比外面凝重。
柏立基总督靠在沙发上,像头审视猎物的狮子,指尖随意敲着扶手,先开了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陈先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动青州英泥和牛奶公司,这是动摇香港商业根基的事。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觉得港府会坐视不管?”
你心里捏了把汗,可陈东却没被这气势压到,他迎上柏立基的目光,坦然笑了笑,语气平和却带着股硬气:“督宪阁下,您说这是动摇根基,我却觉得,这是给香港换更坚固的基石。现在的‘根基’,看着稳,其实里面早被垄断和低效蛀空了。水泥价格高得离谱,拖慢全港建设;优质地皮就这么荒着,阻碍城市发展——这到底是稳定,还是停滞?”
柏立基眼神一凛,显然没料到陈东会这么直接,他冷声道:“漂亮话改变不了现实。英资企业几十年为香港繁荣做的贡献,谁都看得见。维持现状,就是维持稳定。”
“贡献当然该尊敬,但现状未必合理。”陈东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亮得像要穿透人,“据东兴集团统计,用更优标准的建材,能让公共建筑成本降15%,建设周期缩短20%。而牛奶公司在铜锣湾的核心地块,要是合理开发,税收和就业拉动,能是现在的十倍以上。”
“督宪阁下,真正的繁荣,是敢打破阻碍进步的藩篱,不是守着既得利益不动。港府维护的,到底是香港的‘稳定’,还是少数英资企业的‘超额利润’?”
这一连串话像刀子一样,戳破了官方的套话。你看见柏立基的脸沉了下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陈东没等他反驳,语气突然放缓,抛出了真正的杀手锏:“阁下,东兴集团不是来求特许、求庇护的,我们是来送政绩、送未来的。”
他的声音带着点诱惑力:“我们愿意把‘便利贴’的意大利独家代理权,无偿给您指定的人。这不止是份厚礼,更是您把家族商业影响力拓展到欧洲的好机会。”
“而且,东兴集团入主后,会引进最先进的环保技术,让项目成‘绿色工业’的典范——这会是您任期里,谁都抹不掉的亮眼政绩。”
你看见陈东盯着柏立基的表情,等对方眼神里的锐利变成权衡时,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冷,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警告:“当然,要是因为不必要的行政阻碍,让这个对香港百利无一害的计划黄了……”
“消息灵通的伦敦泰晤士报,说不定会感兴趣——‘港府为什么要阻挠能降民生成本、增就业的投资’?到时候,恐怕会对阁下的国际声誉,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扰。”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连空气都像凝固了。你看见柏立基靠在沙发上,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陈东,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出点虚张声势的痕迹,可陈东的眼神平静得像深潭,一点破绽都没有。
只有怀表的“滴答”声在屋里响着,敲得人心慌。
过了好久,柏立基终于深吸一口气,像是瞬间老了几岁。他重新端起茶杯,手指微微发颤,声音干涩得很,完全没了之前的居高临下:“陈先生……好手段。港府……原则上乐见其成。但一切必须……合法合规。”
陈东这才举起茶杯,脸上露出从容的笑:“这是自然。东兴集团一向是守规矩的模范。合作愉快,督宪阁下。”
从港督府出来,你坐进轿车,听见李静宜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跟陈东分析:“董事长,您坚持跟屈臣氏合作、不收购,太英明了。”
她推了推眼镜,眼神锐利:“现在香港,英资洋行攥着金融、贸易和基础设施,势力深得很。我们华资企业,不管是潮州帮、宁波帮还是广府帮,看着在竞争,其实都是在洋行的夹缝里求生存。”
“要是我们现在恶意收购屈臣氏这种有商会背景的华资老字号,就是自断臂膀,让外人看笑话。”
她顿了顿,继续说:“其他华商会怎么想?肯定会兔死狐悲,觉得东兴集团强了就会吞了他们,到时候要么离心离德,要么干脆倒向英资求庇护。”
“那我们不仅会失了人心,还会引着英资联合打压,到时候树敌无数,寸步难行。反过来,我们展现出携手共赢的态度,不仅能跟屈臣氏合作,还能凝聚其他华商,形成能跟英资抗衡的力量——这其中的利害,比收购一家公司的利润重要多了。”
陈东看了李静宜一眼,眼里带着赞赏:“你看得很透。商业之争,也是人心之争。格局决定结局。”
港督这边松了口,收购战悄悄打响。李静宜指挥离岸公司在股市小批量吸筹,股价稳得没一点波动;陈伯谦也带着那套《本草纲目》,敲开了屈臣氏老掌门的家门。
夜里,你跟着陈东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香港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光映在他脸上。
海面下,资本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你知道,这场要重塑香港实业格局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