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月谷内,战斗的余波渐渐平息,唯有那浓郁的阴煞之气依旧缓缓流淌,将月光滤成一片朦胧的灰白。
苏妙晴持剑而立,确认那两名黑袍人确实远遁之后,紧绷的心神才微微一松。她身形晃了晃,脸色愈发苍白,那口强行提起的真气散去,伤势与消耗如同潮水般反噬而来。
林枫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虽未伸手搀扶,但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师姐,你的伤……”
“无妨,还撑得住。”苏妙晴摆了摆手,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她收起本命飞剑,目光再次落在林枫身上,那清冷的眸子深处,震撼与探究之色仍未褪去。“方才……多谢。”
这声道谢,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显得郑重其事。
林枫微微摇头:“弟子分内之事。师姐于我有知遇之恩,更种下同心契,自当同进同退。”他话语诚恳,既点明了自己出手的缘由(恩情与契约),又不着痕迹地强调了双方此刻已是真正的命运共同体。
苏妙晴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她寻了一处相对干净、背靠岩壁的地方盘膝坐下,取出一枚香气更为浓郁的丹药服下,开始运功疗伤。
林枫则自觉地守在数丈之外,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一边也抓紧时间恢复自身消耗。同时,他心中也在快速复盘刚才的战斗。面对筑基期,他依旧渺小如蝼蚁,若非苏妙晴关键时刻斩出一剑,后果不堪设想。变强的欲望,从未如此刻般强烈。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苏妙晴的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不好看,眉宇间萦绕着一股驱之不散的阴郁之气,显然是神魂层面的暗伤被引动了。
她睁开眼,看向林枫,沉吟片刻,道:“我需借助‘月华魂莲’之力修复神魂暗伤,过程不能被打扰。你……为我护法。”
说着,她手腕一翻,一株约莫七寸高、通体如同月华凝聚而成的莲花出现在她掌心。莲花共有九瓣,晶莹剔透,中心的花蕊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灵魂波动,仅仅是其散发出的气息,就让林枫感觉自己的神识一阵舒爽,仿佛被温暖的泉水洗涤过一般。
这就是月华魂莲!能引动筑基修士觊觎甚至不惜下杀手的宝物!
林枫郑重点头:“师姐放心,除非我死,否则绝不让任何人打扰。”他走到谷口方向,背对苏妙晴,神识全力散开,笼罩周围三丈范围,《流火诀》与《阴阳牵引术》蓄势待发。
苏妙晴看着林枫挺拔而坚定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随即,她收敛心神,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落在月华魂莲之上,同时口中念动玄奥的法诀。
魂莲吸收了精血,光芒大盛,缓缓悬浮而起,停留在苏妙晴眉心之前。精纯无比的月华魂力如同丝绦般垂落,渗入她的祖窍识海。
苏妙晴身体微微一颤,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舒缓。她周身开始弥漫出淡淡的月白光晕,与山谷中的阴煞之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诡异地达成了一种平衡。
林枫虽然背对着,但也能感受到身后那精纯而温和的灵魂力量在波动。他怀中紧贴的手机,再次传来微弱的震动,屏幕悄然亮起,一行提示浮现:
【检测到高纯度灵魂能量聚合体(月华魂莲)及特殊能量场(阴煞之地),是否进行分析记录并尝试引导微量逸散能量?此过程无消耗。】
分析记录?引导能量?
林枫心中一动。月华魂莲乃是滋养神魂的圣物,即便只是微量逸散的能量,对他而言也可能有巨大好处。而且手机分析记录后,或许能为他将来寻找或利用类似宝物提供信息。
他立刻用意念选择了【是】。
手机屏幕上的图谱开始变化,勾勒出月华魂莲的能量结构以及苏妙晴吸收时产生的灵魂力场变化。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清凉气流,从手机中蔓延而出,并非掠夺,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引导器,将苏妙晴吸收魂莲时自然逸散出的、微不足道的一丝丝月华魂力,以及周围环境中被魂莲力量净化的精纯阴煞之气,缓缓牵引,汇入林枫的体内。
这股能量极其温和,直接融入他的识海。林枫只觉得脑海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明,《蕴神诀》自行加速运转,那缕神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茁壮、凝实!探查范围虽然没有立刻扩大,但感知的清晰度和敏锐度却提升了一个档次!甚至连灵魂深处那“异世”的隔阂感,似乎都被这纯净的魂力洗涤,融合度悄然提升了一丝!
同时,那被引导来的、经过魂莲净化的阴煞之气,也与他体内那丝“阴寒抗性”和“初窥阴阳道韵”的状态产生了奇妙共鸣,让他对“阴”属性的理解和亲和力,有了细微的增长。
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林枫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全力收敛自身气息,一边尽职尽责地护法,一边贪婪而谨慎地吸收着这“意外之喜”。
时间一点点流逝。
月上中天,又缓缓西斜。
苏妙晴身上的月白光晕逐渐内敛,眉心前的月华魂莲也黯淡了许多,九瓣莲花凋零了三瓣。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原本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气息不仅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深厚了一丝,显然神魂暗伤已大为好转。
她第一时间看向林枫的背影。只见对方依旧如磐石般屹立,神识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从未移动过分毫。但苏妙晴何等敏锐,她清晰地感觉到,林枫身上的灵魂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圆融了,甚至隐隐与这幽月谷的环境有了一丝奇妙的和谐。
她心中微动,想起了林枫那奇异的“异世之魂”和对阴阳之道的独特感悟。或许,他在这阴煞之地,另有收获?
“我无恙了。”苏妙晴清冷的声音响起。
林枫闻言,这才转过身,看到苏妙晴恢复如初,甚至气色更胜从前,心中也为她高兴,拱手道:“恭喜师姐伤势痊愈。”
苏妙晴微微颔首,玉手一招,将那剩余六瓣的月华魂莲收回。她看着莲花,又看了看林枫,沉吟片刻,忽然屈指一弹,一片晶莹的莲花花瓣缓缓飞向林枫。
“此次若非你及时赶到,并以奇策破局,我恐难逃此劫。这片魂莲花瓣,蕴含精纯魂力,足以让你神识壮大数成,算是我聊表谢意。”苏妙晴的语气平静,但这份谢礼,不可谓不重。月华魂莲的一片花瓣,其价值远超数颗培元丹,尤其对炼气期修士神识的滋养,堪称神物。
林枫看着悬浮在眼前的魂莲花瓣,心中暖流涌动。他没有虚伪推辞,双手接过,郑重道:“多谢师姐厚赐!”
他将花瓣小心收起(放入储物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诚部分实情,以换取更深的信任。他开口道:“师姐,其实方才为你护法时,弟子因功法特殊,对此地阴煞之气以及……师姐疗伤时逸散的些许魂莲气息有所感应,侥幸吸纳了一丝,神识确有所进益。”
苏妙晴闻言,眼中讶色一闪而过,随即了然。果然如此!她并未怀疑林枫有掠夺之心,因为那魂莲吸收时逸散的能量微乎其微,且对方主动坦诚,反而显得光明磊落。
“你能有所得,那是你的机缘。”苏妙晴语气缓和了不少,“看来,你那‘独特视角’,不仅在于推演功法,对能量感知亦是非凡。”
她顿了顿,第一次主动提及了自身处境:“方才那两人,乃是内门‘鬼煞峰’的弟子,与我所在‘妙音峰’素来不睦。他们觊觎我所得魂莲已久,此次被我寻得,便铤而走险。经此一事,他们虽暂时退去,但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枫静静聆听,心中明了。合欢宗内部派系斗争,果然激烈无比,已经到了门下弟子可以相互袭杀的地步。苏妙晴将此内情告知,意味着真正将他视作了可以信赖的“自己人”。
“师姐日后若有差遣,林枫定义不容辞。”林枫表态道。
苏妙晴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如今已突破炼气五层,可有想过脱离杂役身份,晋升外门,甚至……内门?”
林枫心中一震,知道这是苏妙晴在为他铺路,也是进一步将他纳入麾下的信号。他沉声道:“弟子渴望更强的大道,愿追随师姐脚步。”
“好。”苏妙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外门大比在即,以你如今实力,夺取一个外门弟子名额不难。届时,我可引你入妙音峰。不过,在此之前,你需尽快提升实力,外门大比,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鬼煞峰的人,恐怕也会在外门给你使绊子。”
“弟子明白。”林枫点头。前途依旧充满荆棘,但路径已然清晰。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行离开。”苏妙晴起身,白衣虽有些破损污渍,却难掩其绝代风华。
两人不再多言,身形闪动,离开了这片危机与机遇并存的幽月谷。
夜色中,林枫紧随苏妙晴身后,感受着怀中那片魂莲花瓣传来的温润魂力,以及手机中记录下的月华魂莲数据,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外门大比,妙音峰,鬼煞峰……合欢宗的画卷,正向他缓缓展开更广阔,也更危险的一角。
而他,已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底层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