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干燥、酷热且夹杂着细微沙砾的风便扑面而来,带着一种金属锈蚀和某种腐败物混合的刺鼻气味。
林北星踉跄一步,强忍着不适站稳身形,第一时间警惕地环顾四周。苏皖则下意识地靠近他,右手依旧紧握着那根已经有些弯曲的金属管,左手下意识抚过腰间所剩无几的医疗包,这是她身为医者最后的坚持。
他们身处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原。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见不到日月星辰,只有浑浊的光线勉强照亮大地。脚下是龟裂的黑色硬土,零星点缀着一些扭曲、焦黑的金属残骸和不知名生物的巨大白骨,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远方,隐约可见一些如同怪兽脊背般起伏的山峦轮廓,更添几分苍凉死寂。
这里就是“终末荒原”。仅仅是置身其中,就能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与压迫。
“我们……真的要到这种地方的核心去吗?”苏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完全源于恐惧,更多的是面对这浩瀚死寂时,人类本能的渺小感。她骨折的左臂虽然被赵轩的秩序之力稳定,但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林北星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感觉肺部都有些刺痛。他看向身旁的赵轩。
赵轩静静地站着,手持【秩序之核】,目光深邃地望向荒原深处,那方向正是“寂静城”的所在。他的侧脸线条在暗红天光下显得有些冷硬,苏醒后,他身上那份属于年轻人的跳脱似乎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疏离。仿佛那庞大的传承记忆,在他与世界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我们必须去。”赵轩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守护者之心’是阻止‘伪炬’启动,乃至扭转局面的关键。我们没有退路。”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两位同伴,目光始终锁定远方,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看到那被“泯灭兽潮”盘踞的恐怖之地。
林北星看着他挺拔却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走上前,与赵轩并肩而立,故意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试图打破那层隔膜:“喂,轩子,别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苦大仇深样子。路还长着呢,别忘了,你昏迷那会儿,可是我和苏皖把你从腐沼镇那个鬼地方一路背出来的。”
赵轩身体微微一僵,终于转过头,对上了林北星带着关切和一丝调侃的目光。他眼底那冰封般的疏离似乎融化了一瞬,嘴角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却又被更沉重的情绪压了下去。
“我知道。”他低声道,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谢谢。”这句感谢,包含了太多。
苏皖也走了过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水壶递给赵轩:“省着点喝,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干净的水源。”她的动作自然,眼神清澈,带着一种纯粹的信任与支持。在团队中,她或许不是力量最强的,但她的坚韧和细心,往往是稳定军心的关键。
赵轩接过水壶,指尖与苏皖触碰的瞬间,他能感觉到对方掌心因长期握持武器和处理伤口留下的薄茧。他看着苏皖苍白却坚定的脸庞,看着她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对赵轩自身状态的担忧,心中那道因传承记忆而筑起的高墙,似乎又松动了一分。
“我会带你们活下去的。”他握紧了水壶,声音不高,却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既是对同伴,也是对自己。“‘寂静城’路途遥远,且危机四伏。我们需要制定计划,首先得找到代步工具和更多补给。”
他蹲下身,用手指在黑色的硬土上简单勾勒起来:“根据‘沉眠阶梯’的信息和【秩序之核】的感应,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可能存在物资和线索的地点,是一个叫做‘锈蚀峡谷’的地方。那里是旧时代的一个大型运输中转站废墟,可能存在还能使用的载具零件。但同样,那里盘踞着荒原上最常见的掠食者——‘沙虺’和可能存在的流浪匪帮。”
他抬起头,看向林北星:“北星,你的灵能感知在开阔地带能覆盖多远?我们需要提前预警。”
林北星闭上眼睛,全力催动灵能,无形的感知如同涟漪般向四周扩散。片刻后,他睁开眼,眉头微蹙:“大概……半径一公里左右比较清晰,再远就模糊了。而且这里的能量环境很紊乱,干扰很大。”他有些懊恼,感觉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弱。
“足够了。”赵轩肯定道,“中阶感灵本就是水磨工夫,急不得。你的进步已经很快了。”他的肯定让林北星心里踏实了不少。
“苏皖,”赵轩又看向她,“你的伤势还需要时间完全愈合,接下来的路程,非必要不要动用左臂。侦查和警戒主要由我和北星负责。”
苏皖点了点头,没有逞强。她知道,在这种环境下,保持最佳状态就是对团队最大的贡献。
简单的休整和计划后,三人朝着“锈蚀峡谷”的方向出发了。
赵轩手持【秩序之核】走在最前,光芒不仅指引方向,也驱散着周围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低浓度污染。林北星与他并肩,灵觉全开,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苏皖跟在稍后,一边行走,一边习惯性地观察着地上的痕迹,试图寻找水源或可食用(如果还存在的话)植物的线索。
暗红色的天光下,三道身影在无垠的荒原上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他们之间,那因为生死与共而凝结的信任,以及悄然滋长的、超越友情的情感纽带,正在这绝望之地,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风暴来临前,短暂的平静。“锈蚀峡谷”等待着他们的,绝不会只是废弃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