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纵使彭老爷没有在家,丁承平与彭凌君也是在祠堂规规矩矩的上香、磕头,祭拜祖先。
今天是冬至。
在大夏国,冬至是个很重要的节日,有“冬至大于年”的说法。
今日供奉祖先牌位的糕点都跟平常不一样,是昨日特制的。
不知道彭家的厨子是用什么食材制成的青白两色方形年糕,在祭祀时,会将年糕叠放在一碗白米饭上,再将一个橘子和一只剥壳的老菱角,放在饭的两边。
“橘”当然是“吉”的谐音,菱角的形状像一锭一锭的银子,于是象征着“财”。
青、白两色也代表着青年与中年两代,
反正都是取的吉祥之意,类似于后世香江人嘴里的“好彩头”。
冬至的前一夜,也就是昨晚丁承平冒着风雨赶回来的这个夜晚,正好是全年最长的一夜。
在床上两人相互拥抱着时,彭大小姐告诉他,在本地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冬至前一夜做的梦最准,甚至能预言以后的事情。
不过无论是彭大小姐还是丁承平今早起床时都很遗憾,因为当夜两人都没有做梦,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是看着彭家今日热闹的场面还是让丁承平大为好奇,因为在他的时代,冬至除了吃饺子或者羊肉,听说南方人吃汤圆,也就不知道其他了,毕竟后世的冬至连法定假日都不是,也感觉不到有多隆重。
祭祀之后的年糕全家人要分享着吃掉,早晨是甜口的,晚上则是咸口。
而且不止是彭家,你走出院门,能见到镇上的乡民亲朋都在走家串户,以食物相馈赠,提筐担盒者,充斥道路两边。
明明就一两百户人家的上坪镇,平常都是冷冷清清的街道,今日几乎全在街上相互道喜,热闹非凡。
“这就是冬至盘。”看着院外热闹的情景,彭大小姐也是面带笑容。
“冬至盘”丁承平心里默默的重复了一遍,但对这个节日非常陌生。
其实这还是在乡间,所以不显。
比如今日的大夏国朝廷大朝会,也会有非常隆重的庆典活动,百官都要相互贺节。
而繁华的京师楚城,乃至于小小的晃县县城今日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的热闹景象。
妇人小儿,服饰华丽,往来如云,各个城隍庙宇,都是人山人海,香火鼎盛。
甚至还有民间自发的庆祝表演会出现在各个街道闹市之中。
木匠、铁匠、泥瓦匠等各行各业除了卖吃食的铺子其他店铺今日都会休市不营业,这叫做“做节”。
“县城今日应该会更热闹吧,前几日去县城就是想感受一番。”彭大小姐看着屋外在相互道喜的村民充满遗憾的说。然后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肚子,用手轻轻的摸了摸,“郎君,过两日我们再去县城好不好。”
“这节日都已经过了,还去县城作甚?”
彭凌君双眼盯着丁承平说道:“我想去城隍庙烧香,为还未出生的宝宝祈福。”
她清澈明亮的双眼让丁承平微微一颤,“好,改日我们同去。”
丁承平没有宗教信仰,相对来说祭祀祖先更容易接受,在每日都要祭祖的前提下,居然还要去庙宇祈福,似乎是多此一举。
但看着自己妻子那一脸虔诚的脸孔,你很难说拒绝的话。
随意看了看街上热闹的景象,两人重新走回二进院落。
“今日郎君教我写哪首诗?”
上午读书写字,下午刺绣,这就是彭大小姐每日的消遣娱乐。
“今日我们写词,词牌《蝶恋花》。”
“就是昨晚上郎君在我耳边吟的相爱最难是厮守?”彭大小姐的脸有些微红。
“对,君行千里亦为邻,小别更胜新婚后,今日我们写这首。”
“好。”内心早已羞涩不堪的彭凌君轻轻的点了点头。
通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丁承平的毛笔字也越发娴熟,但如果让当世的大才来评价,应该会给出:此子的字迹匠气很浓,并没有文人的诗意洒脱,属于下成之作。
不过丁承平自己倒是很满意,本就没指望变成一名大书法家,能把字迹写的工整已经难得。
彭大小姐对每日练字读书一事挺上心,也很认真,虽然丁承平觉得她的字已经写的很不错了,但她自己总是不满意。
会反反复复的去写每一首丁承平随口吟出的诗词。
有时候一个上午,能反复写上三四十遍,然后将自己觉得最满意的那一张手稿收藏起来,因为这都是自己郎君所做的诗词。
丁承平肚子里的存货有限,经典诗词就记得语文课本里学过的那二三十首,在每日的练习中早已经消耗干净,如今都是现编,反正彭大小姐文学造诣不高,也分不清好坏。
但你别说,虽然是现编的打油诗,水准也是蒸蒸日上,并不逊色大夏国那些每日混迹青楼的普通学子。
“可惜妾不会唱词,这首《蝶恋花》能唱出来肯定很好听,郎君如果去青楼会很受那些花魁行首的喜爱。”看着自己刚写下的新词,彭凌君还有些遗憾。
“恰恰相反,青楼的那些行首花魁们并不喜欢我,而且我的诗词也不怎么样,上次同去青楼有位叫张子布的兄台,他的诗才不错,明朝驿路回首望,且记佳人在远方;还有鲁子敬的那句:云易散,水长流,他朝还会相思否?这才是佳作。”
听到丁承平否定自己而去夸别人,彭凌君有些着急:“我觉得郎君的诗词也很好,反正我最喜欢郎君的诗。”
丁承平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见你每日都把写好的诗词收起来了,其实无所谓的。”
“不行,这都是郎君的作品,必须收藏好,将来找机会全部修订到一起。”彭大小姐说这句话时异常认真。
丁承平见到她这副模样,再次笑笑:“似乎你收藏的也不少了,几个月下来六七十首总有,那这么多诗作中你最喜欢哪一首?”
“我最喜欢的么?“彭凌君睁大了眼睛问。
丁承平点点头,“对,最喜欢哪首,你说说看。”
只见彭凌君脸上变的绯红,蚊吟般轻轻的说道:“妾最喜欢的是那首——只盼卿描柳叶眉。”
这真是:
墨迹未干诗百篇,
不乏名作传世间。
但问娘子心头好,
柳叶描眉记永远。
皑如雪,皎若月,
半缕情丝已深陷。
闺房何事最风雅,
檀郎为妾描柳烟。
——《鹧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