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带着金属锈蚀和尘埃味道的黑暗。
我在狭窄的管道中奋力爬行,手肘和膝盖摩擦着冰冷粗糙的管壁,火辣辣的疼。身后那声压抑的、属于谢予琛的痛苦咆哮,仿佛依旧在管道中回荡,敲打着我的耳膜和心脏。
我没有回头路。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谢婉清那悲伤而决绝的影像,回放着“彼岸计划”日志中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门”、“封印”、“回声”、“精神污染”……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沉重的冰,压在我的心头。
谢予琛……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走向毁灭吗?他知道自己视若救赎的执念,可能会亲手释放出吞噬一切的恶魔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须出去,必须把真相带出去,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一切。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救所有可能被卷入这场灾难的无辜者。
前方那点微光逐渐变大,伴随着一股潮湿、污浊的空气涌来。是出口!
我加快了速度,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地从管道口钻了出去。
“噗通!”
我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污水。刺鼻的霉味和垃圾腐烂的气味瞬间涌入鼻腔。我贪婪地呼吸着这并不新鲜的空气,感受着久违的、相对开阔的空间。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城市下水道系统汇合处,空间宽敞,脚下是流淌的污水,头顶是拱形的、布满苔藓和渗水痕迹的水泥穹顶。微弱的光线从远处某个检修井盖的缝隙中透下来,勾勒出这个地下世界的轮廓。
我成功逃离了那个该死的地下实验室!
但危机远未解除。
我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身体依旧虚弱,融合“起源”带来的负担,以及之前与谢予琛的对抗、精神的高度紧绷,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喉咙处的淤痕还在隐隐作痛。
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守夜人,”我在心中尝试呼唤,“能定位我目前的位置吗?并提供通往安全地点的路线?”
短暂的沉默后,冰冷的机械音回应:“信号连接不稳定。根据备用通道出口坐标及城市管网数据比对,您目前位于城市西区旧排水枢纽。正在搜索周边安全屋及可用资源……”
“警告:检测到微弱的‘回声’频谱干扰。范围:未知。强度:极低,但处于扩散趋势。”
‘回声’干扰?已经扩散到城市里了?!
我心中一凛。是因为实验室的震动和“起源”的激活,导致封印进一步松动了吗?
“能分析干扰源和影响范围吗?”
“数据不足。‘回声’为高维信息扰动,常规探测手段效果有限。初步判断,干扰呈点状散布,可能优先影响精神敏感或内心存在强烈执念、创伤的个体。症状可能包括:幻听、幻觉、偏执加剧、认知扭曲……”
点状散布……优先影响有执念和创伤的个体……
谢予琛!他刚刚经历了认知的彻底崩塌,内心正是最脆弱、执念最深的时候!他会不会……
不,现在不是担心他的时候。
我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个念头。当务之急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并找到将情报传递出去的方法。林可欣和江遇白虽然暂时被压制,但谢氏家族这个庞然大物依然存在,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可能依旧在推动“彼岸计划”的势力……
“路线规划完成。”守夜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根据现有数据库,标记三处可能的安全屋。最近一处位于西北方向1.7公里处,为一处已废弃的报刊亭,下方有早期建造的防空洞改造空间。建议优先前往。”
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简略的地下管网地图,一条幽蓝色的光带标出了行进路线。
“另外,检测到您体内能量水平低于安全阈值。建议尽快补充水分和能量。‘起源’的融合需要大量基础代谢支持。”
经它提醒,我才感到喉咙干渴得如同火烧,胃部也传来阵阵空虚的绞痛。融合“起源”带来的不仅是力量,还有巨大的消耗。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了一眼脚下污浊的流水,无奈地放弃。必须尽快找到干净的水源和食物。
支撑着墙壁,我站起身,沿着守夜人指引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昏暗的下水道中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管道中回荡,混合着流水的汩汩声,显得格外清晰而孤独。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了人声和车辆行驶的噪音。我们接近地面了。
我找到一处通向地面的铁梯,小心翼翼地攀爬上去,顶开了一个略显沉重的检修井盖,谨慎地探出头。
外面已经是夜晚。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熟悉的城市喧嚣扑面而来。我所在的位置是一条僻静的后巷,堆放着一些垃圾桶和杂物。
重新呼吸到城市的空气,感受到人间烟火的温度,我几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短短几天,我从一个挣扎在复仇与生存边缘的底层女性,变成了一个身怀惊天秘密、被多方势力追捕、体内还融合了一个古老封印核心的……“载体”。
命运真是荒谬。
我迅速从井口爬出,将井盖复原。身上的衣服在管道中早已蹭得脏污不堪,还带着下水道的气味,看起来像个流浪汉。这反而是一种伪装。
我拉紧了破烂的衣领,低着头,融入稀疏的人流,朝着守夜人指示的那个废弃报刊亭方向走去。
街道上的霓虹灯闪烁着迷离的光芒,行人匆匆,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但我体内那微弱的、与“起源”共鸣的感知,却让我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杂音”。
路过一个24小时便利店时,我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口,对着空气激动地比划着,嘴里喃喃自语:“听到了……它说我是被选中的……你们都不懂……”路人纷纷侧目,避而远之。
在一个公交站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蹲在地上,抱着头哭泣:“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还有角落里,一个流浪汉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脸上时而恐惧,时而狂喜。
点状散布……精神敏感……执念与创伤……
“回声”的影响,已经开始显现了!虽然现在还只是零星个案,被大多数人当作精神异常忽略,但如果继续扩散下去……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我必须加快速度!
我穿过几条街道,终于看到了守夜人所说的那个废弃报刊亭。它坐落在一个老旧的街区角落,被几张破烂的海报覆盖着,看起来确实荒废已久。
按照指示,我绕到报刊亭后面,移开一个松动的砖块,露出了一个隐藏的电子锁。我将手掌按上去,调动起体内微弱的幽蓝色能量。
“嘀——权限确认。”
一声轻响,旁边看似完整的地面,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露出向下的阶梯。
我迅速进入,入口在身后关闭。
阶梯下方是一个大约十平米左右的小空间,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有简单的床铺、桌椅,甚至还有一个小的储物柜和独立的空气循环系统。这里就是守夜人数据库里记载的、谢婉清早年秘密设立的安全屋之一。
我反锁了入口,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安全了。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储物柜,幸运地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一些压缩饼干、罐头等耐储存的食物。
我拧开一瓶水,贪婪地喝了几大口,干渴得到缓解。又撕开一包压缩饼干,机械地咀嚼着,补充着几乎耗尽的体力。
做完这一切,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但我知道,我不能休息太久。
“守夜人,”我再次呼唤,“能否尝试连接外部网络?我需要了解外面的情况,特别是关于谢予琛和谢氏集团的动向。”
“正在尝试接入民用网络……接入成功。信号经过加密中转。”
“开始检索关键词:谢予琛、谢氏集团、异常事件……”
脑海中开始流淌过一条条网络信息。大部分是关于谢氏集团常规的商业动态,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八卦。关于谢予琛,网络上几乎没有他最新的消息,似乎被刻意压了下去。
然而,在翻到本地社会新闻版块时,几条不起眼的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
《多名市民报警称听到“不存在的声音”,专家建议关注心理健康》
《西区旧城改造项目附近发现精神恍惚流浪者,疑似服用违禁药物》
《深夜街头现激烈争吵,男子声称“看到怪物”,警方已介入》
时间,都集中在今天傍晚之后。地点,分散在我刚才经过的区域附近。
不是巧合。
“回声”的影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病毒般,在这个城市的某些角落悄然蔓延。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那个可能正处于“回声”影响最危险境地的男人……
我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谢予琛那双猩红的、充满了偏执与崩塌痛苦的眼睛。
他现在……怎么样了?
下一章预告: 获得暂时安全的姜时安,将如何利用手中的真相和“守夜人”的能力?城市中扩散的“回声”会引发怎样的混乱?谢予琛在认知崩塌和精神干扰的双重打击下,会走向何方?第一百一十六章:《暗流涌动,与失控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