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急促而颤抖,因为过度的激动和哽咽,甚至有些嘶哑。
“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失态。”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清冽婉转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一道素衣绝艳的女子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莲般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
她的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宛如仙子下凡。
然而,当她那如黑曜石一般的双眸看清门外的两人时,身体猛地一颤。
顷刻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潸然而下。
紧跟着心在这一刻也仿佛被撕裂,痛的鲜血淋漓,又颤抖着,动摇着想要改变曾经的决定。
而太子早已泣不成声。
二十年来,他没有一日不思念,不幻想,不等待,不期盼……
孤苦无依时,恨过她生而不养,冷漠无情。
生病无助时,恼过她弃之不顾,无人可依。
有所成就时,怨过她不在身边,无人分享。
……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慢慢体会到她的身不由己。
他明白,她并非故意缺席他的成长,而是被命运所迫。
于是,他渐渐不再怨恨,被动学会了凡事自己去扛,漫漫的成长之路,他只能踽踽而行。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始终对她怀有一丝期待,希望有一天能与她重逢,解开心中桎梏的枷锁。
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以为还要等许多年,却没想到命运的齿轮在不经意间开始转动。
梦中模糊的身影渐渐明朗,朦胧的五官在眼泪中愈发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是他无数次在脑海中描绘过的模样。
这就是将他生下却不教养的女子,陌生又亲切,可恨又可爱。
李景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她,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想问她这些年是否过得好,是否后悔过。
又想倾诉自己这些年来的思念和委屈。
然而,当真正面对她时,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咙,化作了无声的泪水。
萧宁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对相对无言的母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轻柔地牵起太子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捏动,直至感受到他指尖细微的回应。
她拉着他的胳膊,一同在门外缓缓跪下。
“昨日,是殿下与宁儿的大婚之日,今日,我们特地前来拜见婆母。”
萧宁的声音温婉动人。
温绾的视线从太子脸上温柔地转向萧宁,眼中满含感激之情。
二十年的光阴流转,对于温绾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段漫长而艰辛的等待!
当年对稚子的决绝早已消磨在苦熬了二十载的时光长河中!
此刻,温绾的眼眶微微泛红,轻轻地将发间唯一的发簪取下,递向一旁的陈姑姑。
她温柔地一笑,仿佛春风拂面:“宁儿的心意,我心领了。这支簪子,就当作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萧宁双手恭敬地接过陈姑姑递过来的簪子,态度诚恳而坚定:
“多谢婆母,我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好阿澈!”
温绾轻点了下头,露出一抹浅笑,语气也随之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有劳你了,你们起身回吧。”
她再度缓缓将目光投落在太子身上,只见他依旧安静地跪着,目光始终不曾从她身上移开半分,仿佛痴傻了一般。
温绾红唇轻抿,神色间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身准备离去。
恰在此时,一直沉默着、未曾言语的太子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娘……”
这一声呼唤,迟了二十年!
仿佛是他经过漫长的犹豫,带着些许的迟疑和不舍,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喊出来的。
温绾的脚步瞬间猛地一顿,她的身影在原地停留,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立着,然而内心却早已如潮水般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酸楚。
太子的目光始终紧紧地追随着温绾,仿佛要将她那温柔又美丽的模样深深地镌刻在心底,生怕日后在梦中会将她遗忘
他心里明白,此次分别之后,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再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到她了。
温绾强忍着心中翻涌的难过,硬生生地将那股酸涩的情绪压下,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轻声说道:“回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脚步匆匆却又带着一丝决绝。
太子望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而落,打湿了衣衫。
两人就这样一直在门外跪着,眼神追随着温绾的身影,直至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陈姑姑欣慰地擦着眼泪跟着主子离开,有心留下那扇敞开的大门。
过了许久,萧宁的膝盖疼痛难忍时,她慢慢起身,随后扶着太子缓缓起身。
殿下,我们回去吧。
萧宁柔声说道,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太子点点头,却仍站在原地未动。
他望向母亲离去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安静院落。
走吧。
太子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阳光透过宫墙的缝隙洒在地上,在两人身后的影子在地上交叠。
萧宁忽然觉得这偌大的皇宫,似乎也没原本那么惹人厌了。
二人缓步走在静谧无人的幽径上,太子仰望着蓝天白云,低沉着嗓音突然响起:
“我过周岁生辰那日,她将我抛下。那时我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婴儿,何错之有?六岁前我一直住在未央宫。她走时曾留下几名侍女专门抚养我。那时贵妃企图将我养在她膝下,皇祖母不同意,未央宫的人不同意,甚至我也很讨厌她。她的计谋未能得逞,于是怀恨在心,企图报复我。经常怂恿李景程对我拳脚相加,肆意欺辱。
他会在水边趁我不备将我推入水中,若非及时发现,我早已命丧黄泉;会在秋千上猛然一推,将我摔得鼻青脸肿;更会将我献给父皇的画作撕得粉碎,还会将我交给夫子的课业涂满乌龟。此类恶行,不胜枚举。
虽有未央宫的下人护佑,但她们怎敢与受宠的贵妃母子抗衡?因此,受罚的总是我们。甚至有三人因护我而丧命。那时,我心中充满了怨恨,恨自己为何没有母亲护着,恨那人为何心瞎眼盲,明明被欺负的是我们,可最后被惩罚的依然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