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吴公公,沈楚楚一脸幽怨地辞别了沈父沈母,气鼓鼓地离开了。
她边走边默默流泪,心中羡慕嫉妒沈宁有父母疼爱,有外家宠溺。
而她是上天的弃儿,无父无母,孤零零一人,整日活在寄人篱下的不安恐慌之中。
就连唯一能改变命运的婚事也和沈宁的有天壤之别。
谁人不知三皇子就是个好色的酒囊饭袋之徒,除了出身不错,其他一无所长。
萧宁留下来将三皇子设计她,偶遇绾姨以及和朝阳打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隐去了太子抱她去未央宫以及去东宫的事情。
沈夫人一会听的心惊胆战,一会又面带欣慰的笑,一会又脸色阴沉,为女儿愤愤不平。
一旁太傅的一颗心紧张的七上八下,他只知女儿被朝阳欺负,没想到还被三皇子设计差点被毁了清白。
夫妇二人后怕极了。
“母亲,那个绾姨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女儿从未听说过。”
沈夫人慈爱地拍了拍萧宁的手,叹了口气说:“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你既然要嫁给太子,这事早晚都要知道,娘今日通通告诉你。”
“温绾是前朝温大将军的独女,生的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曾是无数男子心仪的对象。
可温婉不似寻常大家闺秀那般拘泥于后宅,她跟着宋大将军南征北战,一杆长枪舞的虎虎生威,英姿飒爽,远胜天下无数男儿。
当年我们孙家还不是皇商,娘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商人之女。士农工商,我是最被人看不起的商人。刚到这京都之时,处处被人看轻,时常受人刁难。
还记得那年我在珍宝阁巡视生意,当时一个有权有势的纨绔对我生了觊觎之心。我不愿做他的第十八房小妾,他便要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
围观的人群有很多,可众目睽睽之下,唯有温婉挺身而出。
她对那个纨绔说我是她的姐妹,以后我是她罩着的人。
那一刻的温婉不仅美的如天上的仙子,更是人间救苦救难的菩萨。
后来我和绾儿相识相知,她不仅不嫌弃我商人的身份,还主动和我做姐妹。有她罩着,我的生意一直顺顺利利,越做越大”
“那时国君暴虐,民不聊生,当今陛下是个空有相貌,无权无势,无兵无卒的闲散王爷。他对绾儿一见钟情,奈何心仪绾儿的人太多,陛下却毫无过人之处,但他比别人更豁得出去。
陛下在将军府门前跪了三日,昏厥两次,并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辜负的承诺。
绾儿被陛下感动,答应与其夫唱妇随。因此将军府倾全族之力,助陛下推翻前朝的残暴统治,建立了南越。陛下登基那日,也是绾儿的封后大典。
新帝初登大宝,各方势力虎视眈眈,陛下为了平衡朝政,广开后宫,纳了不少官家小姐,一次又一次违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绾儿生大公主时伤过身子,之后多年不孕,后宫接连出生了三位皇子和两位公主。
绾儿一日三次,喝了一年半的药膳调理身子,千难万阻,总算搭上半条命生下嫡子李景澈。”
“那一年你父亲是寒门出身的新科状元,在一次春日宴上,我们 一见倾心。绾儿知我二人互通情意,不顾长公主的威胁,为我和你父亲赐婚,我们约定若娘生下男孩,定让你们成为兄弟,若是生下女儿,我们一定要做亲家……”
忆起往昔,沈夫人面上带着笑容,可眼中却装满了泪水,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见此,太傅将自己的丝帕递给沈夫人,他面容严肃,声音低沉地接着说下去:“将军府本就名扬天下,军功显赫,陛下早就忌惮将军府功高盖主。皇后诞下嫡子后,皇上更是每日如坐针毡,怕李氏的江山落入温姓之手,他终于寻了个机会缴了温家的兵权。
在嫡皇子周岁的生辰宴上,李景澈被册封为皇太子,普天同庆。
当夜以温家反叛之由,皇上下旨屠了将军府满门三百二十六人。
那一夜厮杀声震天,血流如注,鲜血染红了大半个皇城,使人望而生畏,闻之色变。
正沉浸在儿子被封为太子的喜悦之中的皇后,听闻将军府的噩耗后,当即吐血昏厥,一夜心死。
那夜灯火通明,哀嚎戚戚。
皇后万念俱灰,本着保全身边之人的想法,深夜将为父与陆国公请到后宫。
她双膝跪地将太子托付与我二人,并立下誓言,此生决不见李姓人,否则不是她死,就是李姓人亡。此后她带着部分陪嫁之人居于静安堂,二十载从未踏出半步。
皇上极爱皇后,也知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责,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完宣称皇后在未央宫养病,任何人无召不得入内。而静安堂被划作后宫的禁区,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萧宁听完全身冰冷,忍不住打个寒颤。
她终于知道李景澈的优雅从容与倾城之貌源于何处。
原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优雅女子竟有这般凄惨的过往。
萧宁可怜!可恨!
可温绾更可叹!更可悲!
甚至比萧宁还要苦上几分。
倾其所有,助他问鼎高位;吃尽苦头,为他诞下麟儿。
反过来惨遭灭门,几辈人挣下的功勋瞬间化为湮灭,整个家族血脉荡然无存。
狗皇帝真是薄情又歹毒,温绾可是他同床共枕的发妻,是他孩子的母亲,也是他睥睨天下的垫脚石。
她们一样的可怜、可悲、可叹、可恨。
或许她活着的每一日都是煎熬,是卧薪尝胆、蓄势待发、涅盘而生,还是心如死灰,每时每刻只为赎心中的罪孽。
萧宁猜她应该是等一个契机,一个亲手了结自己仇人的机会,否则百年后无言以对九泉下的亲人。
萧宁眼眶湿润,为温绾也为自己不值,想到孑然一身的李景澈,她忍不住开口问:
“可太子何其无辜,他当年只是流着李家血液的稚子。”
“太子周岁后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一夜之间从千娇百宠到一无所有。幸而陛下对皇后存有真情,故而将所有的愧疚全部弥补在太子身上,太子自己也争气,没有堕落走上歪路。”
太傅说完,嘴角弯了弯,李景澈是他的学生,他有今日的成就,太傅功不可没。
“所以我和太子从小就有口头上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