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分道扬镳,萧宁要回府,而太子还要去一趟御书房。
萧宁和小翠出宫时,不见沈楚楚的身影,车夫说她已随太傅回府。
豪华舒适的马车缓缓行驶在长安街上,街两边摊贩的叫卖声、嘈杂声、儿童嬉闹声不断地传入萧宁的耳朵。
原主的这具身体极其虚弱,折腾一天下来,四肢酸软,疲惫至极,于是萧宁闭目养神,回忆今日一整天的遭遇。
她想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将从陆宴身上抢过来的荷包拿出来细细打量。
浅蓝色的布料上,绣着一朵似是而非的荷花,绣工浅浅,针脚大小不一。看起来做工粗糙,外形更是无法言说,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难看,却被完好地珍藏着。
萧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荷包,思绪不知不觉坠入往事中无法自拔。
她以家破人亡为代价,以余生被仇恨和懊悔驱使为利息,才换取那段刻骨铭心、甜如蜜罐的美好。
想到此,萧宁想将荷包扔掉,毁掉,只是未待她将丑的可爱的荷包送出车窗外时,手又突然缩了回来。
她一遍遍自欺欺人:既定的事实已经无法挽回,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她终是不忍,彻底让那段过去销声匿迹。
与她这个身死之人而言,眼下这个丑陋的荷包是那段时光中唯一留下的痕迹。
车窗外传来肉包子的香气,萧宁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她饿的理智回笼,想要吃点东西犒劳五脏六腑,突然想起忘了将陈姑姑给的雪花酥转交太子。
她顾不上缅怀过去,连忙吩咐车夫掉头去东宫,心中寻思这个时间太子应该已经回府。
这个雪花酥她今日必须送到,否则明日变了口感,她岂不是辜负了陈姑姑所托。
去碰碰运气,不行就等到他回去。
“太子殿下可否回来?我找殿下有事。”
沈宁偶尔跟随太傅前来,故此东宫的侍卫对她并不陌生。
门房的小厮一眼就认出了萧宁,他刚刚听说皇上已为太子赐婚沈家大小姐,眼前这位仙姿玉貌、身姿婀娜的大家闺秀不正是未来太子妃。
他宁可得罪好脾气的太子殿下,也不愿得罪未来的太子妃。
毕竟待这位大小姐嫁过来,他们主子的断袖传言就会不攻自破。
而且他听说太傅夫人是南越首富的千金,众所周知首富孙家是富可敌国的存在。
他希望太子妃嫁过来后,东宫能按时发放月例,希望一日三餐的膳食中能顿顿见到荤腥。
这样他休假回乡时,也能对邻居自豪地说出自己在东宫当值。
哪像现在欠着三个月的月例银子未发,他因手中没有盘缠而不能回家,对外更不好意思说自己在东宫做工,怕丢主子的颜面。
于是小厮满脸堆笑,毕恭毕敬道:“沈大小姐,殿下刚回来不久,请随小的来。”
萧宁跟着他到达李景澈的院落时,入目的是一个身长玉立,贵气天成的青色背影。
他安静又孤独地立于院中的桃花树下。
硕大的院子光秃秃的不见草木,惟有一棵繁花似锦的桃树孤零零地翘首以盼。
夕阳柔和的余晖笼罩着一树一人,自成一世界,树上不断有泛着光晕的花瓣倏然飞落。
悄无声息,无人问津,像是过了一年又一年,直至天荒地老。
人和树的影子融为一体,被扯的很远很远,看起来寂寥又落寞。
沈宁的记忆中,太子从来都是温润儒雅、贵不可言的存在,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意孤零的模样。
想到他刚刚在宫里帮过自己,萧宁心头顿时滋生出莫名的感慨,那样如玉清隽的天子之骄,该配以上位者睥睨苍生的雄心壮志才对。
一时之间,她竟不忍看他那般的怅然若失,于是按捺不住的出声:“殿下……”
转身的须臾,男子换上了一副岁月静好的浅笑:“宁儿寻孤可有事?”
萧宁淡淡一笑说:“无事,就想问问殿下,陛下是如何处罚三皇子的?”
太子和颜悦色地回答:今日三哥被父皇训斥一顿,禁足一个月,希望接下来的时间他能吸取教训收敛一二,当然宁儿你也要时刻保持警惕。”
对于三皇子的结果,萧宁非常不满,可人家那是父子亲情,所谓的处罚不过是小惩大诫,做样子给世人看罢了。
太子见萧宁默然无语,知道她这是对事情的处理结果不满,于是歉意地道:“对不起,连累你了,他们是冲着孤来的,目的是想破坏我们的婚事。是孤疏忽了,应该给你安排两个暗卫随身保护。”
“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领了,只是殿下也说了,他们是冲着您去的,您身份尊贵,身边多些人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再说暗卫都是男子,对臣女来说很不方便。明日去买个武婢即可。”
萧宁才不要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就如她曾多次甩开父皇给她的影卫,即便她知道太子是为她好也不行,况且接下来她会做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太子见萧宁实在不愿接受自己的好意也不勉强,淡淡道:“随你,往后多加小心。”
萧宁乖巧地点头,继续道:“当时我侥幸逃出来,向着后宫的方向而去,偶然找到一个名叫“静安堂”的院子,殿下你知道静安堂吗?”
她因好奇而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子,没有错过当他听到静安堂时,瞳孔因震惊而猛然放大的样子。
萧宁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
太子虽吃惊,但并没有说只言片语。
萧宁继续说:“那里有一个极美的女子,臣女唤她绾姨。
“你见到她了?她可好?可曾提起我……”
听到“绾姨”二字,李景澈十分激动,他突然用双手紧握着萧宁的肩膀,用力过度而不自知,甚至直接用了“我”。
看到他失态的模样,萧宁可以肯定太子和绾姨关系匪浅,可究竟是哪种关系能让稳重自持的太子如此方寸大失?
难道他的不近女色是因为绾姨?
不对呀,绾姨虽然风华绝代,却能明显看出比太子年长十几岁。
他不可能这么重口味吧?!
萧宁虽好奇心到达顶峰,但他不说,她不敢问。
感受到肩膀传来的巨痛,她糯糯地轻唤:“殿下……”
像是意识突然回笼,李景澈立即放开萧宁,他失魂落魄、神情恹恹地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绾姨她很好,这是她亲手做的雪花酥,托臣女转交殿下。”
萧宁双手捧起雪花酥递向李景澈,他面色动容,泛红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宁手中的牛皮纸,仿佛那上面有他想要的答案。
过了许久,甚至萧宁的胳膊有些酸了,太子才慢慢抬起手臂。
萧宁确信没有看错,他修长白皙的指尖在发颤。
只是在他手将要碰到雪花酥之时,又如同触电般瞬间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