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秋月连忙迎了上来:“夫人,大小姐您回来了。”
“我饿了,传膳吧,今日让母亲尝尝咱院中的口味。”
萧宁并不知道沈夫人爱吃什么,她只好借着让她尝尝的说法,每个菜式都让她吃了几口。
“母亲,宁儿真的不喜欢这道竹笋,可秋香每日总是做上一道。”
萧宁边将竹笋夹给沈夫人,边抱怨道。
看着女儿撒娇的俏模样,孙玉芝又想到了沈宁小时候也是这般的娇俏可人。那时沈楚楚还没有来,他们一家三口一同用膳,一同外出郊游,一同去醉香楼吃招牌菜,一同去茶楼听书,好不幸福,羡煞了多少世家主母。
“好,你不爱吃,都给娘,宁儿不喜欢的,娘都喜欢。”
孙玉芝宠溺地看着向自己傻笑的女儿,忽然觉着一向沉稳内敛的小姑娘,突然就长大了。这些年她时常在外打拼,很少亲自教养沈宁,错过了她的童年,也错过很多次母女亲近的机会。
这是女儿第一次向自己撒娇。
不过想到她马上就要嫁人,孙玉芝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若是她生女儿没有伤身子,她就会再有一个孩子。若是再有个儿子就好了,起码不用离开,她也不用觉着在子嗣上亏欠沈其良了。
可她曾经明明提出要给他纳一房妾室的,是他拒绝了。
“大小姐,明明您最喜欢竹笋排骨汤了,奴婢看您最近不喜欢喝汤,才改做炒肉了,谁知您竟连竹笋炒肉也不爱吃了。”
“宁儿以前可是最喜欢吃春日的嫰春笋了,怎么失忆一场,连喜欢的口味也换了。”
沈夫人尝了一口,觉着味道不错。
萧宁刚想解释什么,突然沈太傅从门外披星戴月踏步而来。
“夫人,宁儿……”
闻言孙玉芝面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萧宁向小翠使了个眼色。
小翠领着侍女退下,房间内只剩下一家三口。
“爹爹该是陪妹妹用过膳,开导过妹妹了,否则妹妹心思郁结,想不开该如何是好?”
萧宁心中的不满并未消散,毕竟她可是差点就声名尽毁,甚至会不得已嫁三皇子为侧妃,为妾也并未可知。
“爹已经罚楚楚去跪祠堂了,是爹错了,爹没教好她。楚楚她年小,容易受人蛊惑,宁儿你做姐姐的,要多多包涵妹妹。”
“啪”的一声,孙玉芝将筷子狠狠拍下,她柔声对萧宁道:“宁儿,娘吃饱了,今晚娘和你挤一挤。明日锦绣阁开业,你也要早点休息,明日娘陪你一起去。”
萧宁点头应了一声好。
孙玉芝快步离去,整个过程未看沈其良一眼。
沈其良看着生气离开的妻子,又看了一眼淡定疏离的萧宁,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沈楚楚是他兄弟沈其琛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沈其琛临终前,他答应过要护他女儿一生无忧。实际上他也确实将沈楚楚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养育。
他妻子向来大度,从未干涉过他如何抚养二弟的女儿,而这次她之所以态度坚决是因为沈楚楚动了沈宁。
今日虽然是沈楚楚设计沈宁,可沈宁有母亲护着,受伤的却是沈楚楚,若他不护着楚楚,她便无人可依。
“是爹不好,爹这次没有站在你和你娘这边。也是爹不好,爹没把楚楚教好。爹在你二叔弥留之际答应过他,要护楚楚一生平安,君子一诺重千钧,宁儿对不起,爹既然答应了你二叔,就要做到。”
听出太傅语气中的愧疚和无奈,萧宁心中的那点不快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使命、格局以及身不由己,迫不得已。
如太傅,如她自己,如沈夫人,如陆宴,如温绾等等。
“爹,宁儿理解您的难处,但母亲那关还需您自己去过。您的心中有母亲与我,有沈楚楚,有太子,有家国大义,有很多不得已而为之的大义。而对母亲来说最重要的是您与我。”
萧宁说完,轻施一礼,径直离开。
该说的她尽力了,孙玉芝不是寻常依附于男子而生的女人,她通透睿智,果断慧敏。非旁人三言两语劝阻而改变心意的。
萧宁不打算插手,况且她接下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沈家祠堂里,沈楚楚因膝盖受伤无法垂直跪立,只好半躺着。
她因在太傅面前赢了沈宁母女而沾沾自喜。
恩爱夫妻能如何,宠女无度又如何,还不是被她轻松离间。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要赶在出嫁前让沈宁清白不保,名声尽毁。
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万不能做太子妃。到时她提出换亲,无论是想娶凤命女的太子,还是要维护与皇家姻亲的太傅,都不得不同意她的提议。
当沈楚楚正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时,突然祠堂的门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房间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沈楚楚望着阴森整齐的排位,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
那些牌位上的名字在摇曳的烛光中仿佛活了过来,一个个模糊的字迹在阴影里扭曲变形。她不由自主地后退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祠堂的木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冷风裹挟着细碎的雨丝钻了进来。
沈楚楚的裙角被吹得轻轻摆动,她死死盯着那道门缝,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上前关门时,一只苍白僵硬的手突然从门缝中伸了进来,腐烂的手指上还不停地滴着水。
谁……谁在那里?沈楚楚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回答她的只有越发猛烈的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呜咽声,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
那只手慢慢抓住了门框,似乎想要把门完全推开。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在墙上投下扭曲变形的影子。
沈楚楚惊恐地发现,那些排列有序的牌位突然就多出一块,而最前排的牌位上,赫然刻着沈宁的名字。
沈楚楚吃惊地瞳孔猛然变大,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她想逃却动弹不得。那只惨白的手已经完全推开了祠堂的门,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口,披散的长发遮住了面容。雨水顺着发丝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滩暗红色的液体。
妹妹……人影发出沙哑的呼唤,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沈楚楚突然认出这是失忆前沈宁唤她的语气。
牌位上的字迹开始渗出鲜血,顺着木牌蜿蜒流下。
人影缓缓抬起手,拨开了遮住脸的长发。
沈楚楚发出一声惊叫——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泡的惨白的皮肤。更可怕的是,当她再看那些牌位时,发现每个牌位上都变成了沈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