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引擎轰鸣声如同滚雷，自隧道深处由远及近，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碾碎了设备间内短暂的死寂。
追兵！而且不是小股部队！是重型单位！
苏晚的心脏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攥紧！她几乎能想象出那钢铁巨兽在轨道上疾驰而来的恐怖景象！
“走！”她嘶声低吼，用尽全身力气将林骁架起，不顾一切地向着车间另一端、远离货运站台的方向踉跄奔逃！
林骁被剧烈的颠簸和嘈杂惊醒，意识模糊地睁开眼，只看到苏晚惨白的侧脸和耳边呼啸的风声。“怎么了…？”他虚弱地问。
“别问！跑！”苏晚的声音因恐惧和用力而变形。
车间另一端是一排巨大的、早已停用的工业升降机井和维修通道。大部分井道都被锈死的安全门封锁，只有一个较小的通道口，防火半掩着，后面是向下的、布满油污的钢铁阶梯。
没有选择！
苏晚拖着林骁钻入通道，奋力将防火门拉死（尽管知道这毫无意义），然后沿着陡峭的阶梯向下狂奔！
阶梯通向更深的地下，光线迅速消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刺鼻的机油味。脚下湿滑粘腻，好几次两人都险些摔下深渊。
上方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车间层面。紧接着是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履带碾轧声，以及某种能量武器充能的低沉嗡鸣！显然，追兵已经抵达并发现了被卡住的侦察机器人和他们逃离的痕迹！
沉重的脚步声和扫描光束正迅速逼近升降机井区域！
“快！再快一点！”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拉着林骁向下冲。
阶梯到底，连接着一条更狭窄的、布满粗大管道和线缆的维修隧道。隧道向左右两个方向延伸，深不见底。
该往哪走？！
就在这时，左侧隧道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急促而短暂的哨音！像是某种信号？紧接着，一束微弱的手电光在极远处晃了两下，旋即熄灭！
有人？！是敌是友？！
身后的追兵已经开始暴力破拆防火门！金属撕裂声震耳欲聋！
没有时间犹豫！
“左边！”林骁用尽力气嘶哑地喊道，他模糊的意识中，那哨声和灯光似乎带着一丝…并非敌意的引导？
苏晚毫不犹豫，架着他冲向左侧隧道！
维修隧道内异常难行，地面不平，到处是障碍物。他们拼命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
身后的破门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令人心悸的、重型单位进入狭窄空间的金属摩擦声和引擎咆哮！它们追进来了！
那引导他们的灯光和哨声再也没有出现。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绝望再次蔓延。
突然，跑在前面的苏晚脚下一空！
“啊！”她惊叫一声，连同林骁一起向下摔去！
噗通！哗啦——
冰冷刺骨、污浊粘稠的液体瞬间将他们吞没！地下污水渠！维修隧道竟然在这里断裂，直接通向了城市更深处的排污系统！
恶臭灌入口鼻，令人作呕。他们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咳嗽。
隧道在上方几米处断裂，追兵的声音正在逼近断裂口！扫描光束已经在水面上晃动！
“潜水！躲到下面！”林骁急促地喊道，深吸一口气，率先潜入污浊的水中。
苏晚紧随其后。
冰冷、黑暗、充满杂质的污水包裹了他们。两人紧紧抓住水下的管道壁，竭力隐藏。
上方，沉重的脚步声停在断裂边缘。扫描光束在水面来回扫动。接着，是几声能量武器射入水中的闷响和爆炸！
轰！轰！
冲击波震得他们耳膜生疼，五脏六腑仿佛移位。
射击持续了几轮，似乎是在试探和威慑。
然后，脚步声和引擎声开始后退，似乎判断目标已被清除或逃离。声音逐渐远去。
直到彻底听不见任何动静，两人才敢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恶臭的空气。
暂时…又躲过一劫…
但代价惨重。他们浑身湿透，沾满恶臭的污物，刚刚有所好转的伤势再次被污水浸泡，感染的风险急剧增加。林骁更是冻得嘴唇发紫，几乎虚脱。
他们艰难地爬上一处相对干燥的管道检修平台，瘫倒在地，剧烈喘息，瑟瑟发抖。
绝望如同周围污浊的河水，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刚才…那信号…”苏晚颤抖着问，“是…‘守望者’吗？”
“不知道…”林骁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也可能是…陷阱…”
但无论如何，那信号给了他们一个方向。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点体力，他们不得不继续前进。停留在这里，只会冻死或者被再次巡逻的敌人发现。
他们沿着污水渠边缘狭窄的维护走道，向着之前信号出现的下游方向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泥泞和绝望之中。
走了不知多久，就在林骁几乎要再次昏迷时，苏晚突然拉住了他。
“看…前面…”她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前方渠壁上方，靠近拱顶的位置，有一个人工开凿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被一块破损的广告牌金属框架巧妙地遮挡着，若非仔细查看极难发现。
而就在那洞口边缘，刻着一个小小的、新鲜的白色箭头标记！与之前老K留下的标记风格不同，但意图明确！
是那个信号源！他们真的在指引方向！
希望的火苗再次微弱地燃起。
他们奋力攀上渠壁，挪开金属框架，钻入了狭窄的洞口。
洞口后是一条向上延伸的、仅容一人匍匐前进的狭窄管道。管道内壁相对干净，有人工打磨的痕迹，似乎是秘密挖掘的通道。
他们艰难地向上爬行。
爬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光亮和压低的人声！
“来了！拉他们一把！”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几只粗糙但有力的手伸了进来，将他们拉出了管道。
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低矮狭小的地下掩体中。掩体由加固的混凝土和金属板构成，点着几盏昏暗的蓄电池灯。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汗水和弹药的味道。
几个穿着混杂战斗服、脸上带着疲惫和警惕神色的人围住了他们，手中的武器并未放下。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烧伤疤痕、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女人。她快速打量了一下狼狈不堪、浑身恶臭的两人，目光尤其在林骁虚弱的状况上停留了片刻。
“我是‘鼹鼠’，”女人的声音低沉而直接，“刚才是我们的人引开那些铁皮杂种。你们是谁？怎么惹上‘公司’的重型清道夫的？”
她的目光扫过苏晚紧紧握着的刺刀和老K风格的背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老K…”苏晚急切地开口，“我们认识老K！他…”
“老K死了。”名叫“鼹鼠”的女人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三个月前，陷在‘蜂巢’了。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林骁挣扎着开口，声音虚弱但清晰：“我们…找到了他的避难所…S-07通风井…他的笔记…指引我们…来找‘守望者’…”
听到“S-07”和“笔记”，鼹鼠和她身后几人的眼神明显发生了变化，敌意稍减。
“老K的笔记…”鼹鼠喃喃道，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视他们，“他说了什么？”
“避开塔的信号…向东走…碎骨峡谷…找守望者…”林骁艰难地复述。
鼹鼠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掩体内气氛紧张。
终于，她缓缓点了点头：“看来你们没说谎。老K确实喜欢在那些老通风系统里留后手。”她挥了挥手，周围人的武器稍稍放低。
“欢迎来到‘鼹鼠坑’，”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守望者’东七区前线观察站之一。也是…目前这附近唯一还在喘气的据点了。”
她看着几乎站不稳的林骁和强撑着的苏晚，皱了皱眉：“你们俩看起来快散架了。‘蜗牛’！带他们去清理一下，处理伤口。然后…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一个瘦小的年轻男子应声出列，示意苏晚和林骁跟他走。
希望，似乎终于向他们敞开了一丝门缝。但他们明白，信任是有限的，而危机，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