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刘大战的烽火,首先带来的并非直接的军事威胁,而是汹涌南下的难民潮。
战乱一起,荆州北部、长沙、桂阳等地的百姓,为躲避兵灾,纷纷拖家带口,向南逃亡。其中很大一部分,自然涌向了相对安定、且近年来以“善治”闻名的林越控制区,尤其是零陵南部。
一时间,零陵北部边境各关卡人满为患,哭喊声、哀求声不绝于耳。大量的流民聚集在边境线外,眼巴巴地望着那片传说中“有水泥城墙保护,有官府分发农具,饿不死人”的土地。
“先生,边境急报!三日之内,涌入零陵的流民已超过五千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各关卡守军压力巨大,城内粮价也开始波动!”负责民生的工曹官员急匆匆地前来汇报,脸上写满了焦虑。
这确实是一个严峻的考验。骤然接纳数万甚至可能十几万的流民,对华国尚在恢复期的农业生产、物资储备和社会秩序,都是巨大的冲击。若处理不当,流民饿殍遍野,甚至酿成民变,刚刚稳定的华国可能从内部崩溃。
行台之内,再次召开了紧急会议。
“必须严格限制入境!否则粮仓将空,秩序大乱!”有官员提出保守意见,“可于边境设粥棚,暂缓其饥,但严禁其大量涌入腹地。”
“不可!”蔡文姬立刻反对,她眉宇间带着不忍,“皆是华夏子民,岂能见死不救,拒之门外?且此举有损主公仁德之名,将来还有何人愿归附?”
“那该如何?我等存粮虽较他处丰裕,也经不起如此消耗啊!”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林越沉默地听着,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流民涌入的路线和聚集点。忽然,他抬起头,眼中已有了决断:“不能堵,要疏。不能白养,要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众人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对!”林越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所有流入我国境的难民,一律登记造册,按青壮、老弱、妇孺分开管理。设立临时安置点,提供最基本的粥食和医疗保障,防止瘟疫。”
“然后,将所有有劳动能力的青壮流民,全部组织起来!我们不是要修通往武陵南部的驰道吗?不是要开挖新的灌溉渠吗?不是要兴建新的水泥工坊和矿场吗?还有各郡县城墙的加固、官署学堂的修建……这么多工程,正缺人手!让他们去干活!用劳动换取食物、工钱,甚至未来的土地!”
这是一个将危机转化为机遇的大胆计划。流民不再是纯粹的负担,而是宝贵的劳动力资源。通过组织他们参与建设,既能消耗掉他们过剩的精力,避免滋生事端,又能加速华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创造价值。而付出的,仅仅是本就需要消耗的粮食和少量工钱。
“可是……如此多的工程,管理、工具、监工,都是问题啊!万一有奸细混入,或者流民不堪劳役,发生暴动……”仍有官员担忧。
“所以需要严密组织和有效管理。”林越早已想到这些问题,“由王统领调派部分后备军士,与工曹官吏联合,组成管理队伍,分片包干。制定明确的劳动定额和报酬标准(每日完成多少土方、石料,可得多少粮食、布匹或铜钱),公平公开。表现优异者,可优先获得我国户籍,分配荒地耕种。”
“同时,”林越看向蔡文姬,“文姬,你从尚书台抽调人手,并招募书院中学过算学的学子,负责流民登记、物资发放和工程核算,务必做到账目清晰,杜绝克扣。”
“大乔,度支司需全力保障粮食、工具等物资的调运供应。可动用部分战略储备,同时加大从交广、乃至通过海路从江东购粮的力度。”
林越的指令清晰而具体,将一项看似混乱不堪的难题,分解成了可执行的步骤。以工代赈,不仅能解决流民安置问题,更能将这些人力迅速转化为建设国家的力量。
命令迅速下达。零陵、桂阳、武陵南部,一个个临时的流民安置点被建立起来,粥棚升起袅袅炊烟。青壮流民们在经过初步登记和休整后,被编成大队、中队,在军士和官吏的带领下,扛着新发放的(或从仓库中取出的旧式)铁锹、锄头、扁担,奔赴各个建设工地。
通往武陵深山的驰道上,无数人影在挥汗如雨,夯土声、号子声此起彼伏;新的灌溉渠挖掘现场,人们排成长龙,传递着土石;矿山上,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虽然劳动艰苦,但每日能吃到饱饭,月底还能领到些许工钱或实物,甚至表现好还能得到管事夸奖,有望落户分田。这让原本惶惶不可终日的流民们,逐渐安定了下来,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开始相信,这片南方的土地,或许真的能成为他们的安居之所。
华国,以其高效的组织能力和相对充裕的物资储备,硬生生将这波凶猛的难民潮,转化为了推动国家建设的滚滚洪流。北面孙刘杀得血流成河,南面的华国,却在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号子中,悄然夯实着自身根基。
林越站在零陵城头,望着远处工地上如蚂蚁般辛勤劳作的人群,对身边的蔡文姬和大乔说道:“看,这就是‘解决问题’的力量。乱世的流民,在别人眼中是麻烦,在我们手中,却能变成财富。总有一天,我们要让这天下,再无流民。”
他的话语平静,却蕴含着无比的自信与力量。两女望着他坚毅的侧脸,眼中都流露出倾慕与信服。在这纷乱的世道,能追随这样一位既有雷霆手段,又有菩萨心肠,总能于危局中开辟新路的主君,或许是她们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