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一号”的成功试航,如同在华国这台精密机器上按下了一个加速键。零陵城外的船坞灯火通明,工匠们日夜轮班,依据“破浪一号”验证过的图纸,开始建造更大的“破浪”级海船,目标是在明年春夏之交,形成一支拥有五艘海船的初始舰队。与此同时,一场围绕新兴海上力量与陆上顽固势力的角力,也在更深、更广的层面展开。
一、 荆北的无声硝烟
巡察使赵铭在襄阳西区的成功,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扩散至整个荆北。其余巡察使亦纷纷效仿,不再满足于处理表面案件,开始深挖地方政务运作中的积弊。他们核查账目,复核刑狱,甚至介入地方低级官吏的考评,触角伸向了旧士族赖以生存的权力根基。
蒯良称病不出,但其家族及其关联势力并未坐以待毙。他们采取了更为隐晦的反击。一方面,指使控制的文人墨客,在茶楼酒肆、私密聚会中,散布流言蜚语,污蔑巡察使“年轻气盛,不谙世事,苛察扰民”,甚至影射其“收受敌对势力贿赂,意图搅乱荆北”。另一方面,他们利用其在基层胥吏和宗族中的影响力,对积极配合新政的寒门官员和普通百姓进行软性排挤和恐吓,例如暗中提高其借贷利息,或在婚丧嫁娶等宗族事务中予以刁难。
一场关于“劳役章程修订”的争论,在襄阳府衙内激烈上演。文聘召集地方官员商议,旨在更公平、高效地分配水利和道路修建的劳役。以赵铭为首的巡察使和寒门官员,主张完全按照人口和田亩数进行量化分配,取消士族原有的免役或减役特权。而代表旧士族利益的官员则引经据典,强调“古制不可轻废”,“士族肩负教化乡里之责,岂能与黔首同列服役”,双方唇枪舌剑,僵持不下。
文聘感到棘手,将争论详情快马报与零陵。这已非简单的法律执行问题,而是触及了统治根基的理念冲突。林越接到报告,批复只有八个字:“新政之利,惠及万民。阻挠者,即为国贼。”这旗帜鲜明的态度,给了文聘和巡察使们极大的支持,也预示着荆北的这场无声硝烟,即将升级。
二、 海贸初啼与暗处的杀机
就在荆北陷入理念拉锯之时,经过短暂休整和细节完善的“破浪一号”,承载着华国开拓海路的首次实质性任务,悄然启航。此次航行并非探索未知,而是执行一项相对稳妥却至关重要的任务——打通零陵至交广番禺(今广州)的沿海补给与通讯航线。
船队规模很小,仅“破浪一号”及两艘经过加固改造的传统江海两用船。船上除了经验最丰富的水手和导航员(已开始学习使用罗盘),还搭载了格物院的技术观察员、大乔商队的贸易代表,以及一队五十人的精锐士兵,由一名名叫古力的蛮族勇士率领,他精通水性,是祝融推荐给林越的人才。
船队将沿着海岸线南下,避开风急浪高的外海,沿途记录水文、绘制粗略海图,并在预设的几个隐蔽地点建立小型补给点。同时,大乔的贸易代表将尝试与沿海的渔村、小港进行接触,用零陵产的瓷器、纸张、铁器等,换取交广的珍珠、犀角、香料等特产,试探这条海上商路的初步可行性。
临行前,林越亲自到码头送行,他对领队的王统领副将和古力叮嘱道:“此行首要在于稳妥,摸清航线,建立联系。遇事谨慎,非必要不启衅端,但若有人主动攻击,则坚决反击,扬我国威!”
船队扬帆起航,顺着冬季的东北风,驶向南方。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江东水军的耳目,早已注意到了零陵船坞的异常和这支小舰队的动向。周瑜得到禀报后,冷笑一声:“林越果然忍不住要向海上伸手了。传令给蒋钦,让他派几艘快船,扮作海盗,在苍梧郡(今广西梧州一带)外海试试他们的成色,务必让他们知道,这江水入海处,是谁家天下!”
三、 南中的博弈与零陵的应对
南中地区,祝融夫人按照林越“双管齐下”的策略,展开了行动。她亲自率领忠于她的蛮族骑兵,以雷霆之势,突袭并剿灭了一个公然接受刘备册封、屡次挑衅华国权威的小部落,将其头领的首级传示各部,展示了强硬手腕。
同时,她又派出能言善辩的使者,携带由大乔商队提供的精美盐块、铁制农具和预防瘴疠的药材,走访那些态度摇摆的部落。使者向部落长老们描绘与华国交好带来的实际利益——稳定的盐铁供应、先进的农耕技术、以及对抗疾病的能力,并隐晦地提醒,若投靠刘备,则将成为益州与华国冲突的前沿炮灰。
祝融的软硬兼施取得了一定效果,几个较大的摇摆部落纷纷表示愿与华国保持友好,暂时遏制了刘备势力在南中的快速渗透。但祝融也传来消息,刘备的使者李恢并未离开,反而活动更加隐秘,似乎在酝酿更大的计划。
零陵方面,林越接到祝融的报告后,深知南中问题非一日之功。他更加坚定了发展海路的决心。只要海路畅通,交广就能得到零陵的直接支援,南中的战略价值就会相对下降,届时无论是巩固统治还是应对刘备,都将拥有更大的主动权。
四、 暗流下的科技之光
外部压力重重,零陵格物院内部的研发却未曾停歇。墨衡带领着工匠们,在改进造纸术和罗盘的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关键领域——军事装备的升级。
基于荆北之战中守城弩和猛火油柜展现出的巨大威力,墨衡开始研究如何将其小型化和机动化。他尝试设计一种可以由骡马牵引或数名士兵推动的轻型弩炮,以及一种结构更简单、便于野外携带和使用的单兵喷火筒(类似于大型火焰喷射器的雏形,但极其简陋和危险)。这些研究都处于高度保密状态,进展缓慢且伴随着风险,但代表着华国在军工领域不懈的探索。
与此同时,官办学堂里,第一批使用新纸和简化字教材的蒙童,已经能够熟练书写数百个常用字,并进行简单的算学运算。一种不同于传统经学教育的新知识体系,正在悄然孕育。这些细微的变化,暂时无法影响大局,却是林越带来的知识火种最坚实的传承。
尾声
冬日的寒风掠过江面,零陵城外的船坞里,新船的龙骨在工匠的敲打下不断延伸。林越站在王府的高台上,手中拿着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文书。
一份来自南方沿海,是“破浪一号”船队成功抵达第一个预设补给点,并初步与当地渔民建立联系,用铁锅换取了大量鲜鱼的捷报。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开始,却让林越看到了海上通路的曙光。
另一份则来自荆北,是文聘关于劳役章程争论的详细补充报告,其中提到,蒯良虽未露面,但其子侄辈开始在私下串联,似有组织更大规模“上书”抗议的迹象。
林越将两份文书放在一起,目光沉静。一边是充满希望但风险未知的蓝色海洋,一边是盘根错节却必须征服的陆地壁垒。他深知,开拓与守成,从来都是一体两面。
“告诉王统领,船队回航时,务必加倍小心,江东不会坐视我们打通海路。”他对身边的陆逊吩咐道,随即又转向蔡文姬,“荆北那边,让文聘稳住阵脚,告诉赵铭他们,放手去做,只要依法依规,天塌不下来。”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华国这艘大船,已同时驶入了改革深水区与未知的蓝色疆域,前方的风浪,注定不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