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使带来的压力,如同悬在华国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虽未落下,却时刻提醒着林越与他的臣民,实力的差距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单纯依靠现有的锰钢军械与水泥城防,或许可以自保一时,但若想真正拥有与北方巨擘周旋、甚至在未来争霸中立足的资本,必须拥有更强大的、足以改变战争规则的“杀手锏”。
林越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格物院,投向了那项他早已布局、却因条件所限一直处于基础研究阶段的秘密项目——火药。
格物院深处,一间被严格隔离、戒备森严的独立院落内,数名由林越亲自挑选、签署了保密契约的资深匠师和年轻博士,正在林越的亲自指导下,进行着一次次危险而又充满诱惑的试验。
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硫磺和木炭粉末混合的独特气味。案几上、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研磨精细的原料、小巧的天平(林越指导制作)、铜制或陶制的坩埚、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竹筒、铁管。
“记住!安全第一!任何步骤,不得有丝毫明火!所有操作,必须轻拿轻放!”林越神色严肃,反复叮嘱着负责具体配比试验的匠师墨衡。墨衡原是炼丹方士出身,痴迷于物质变化,被林越的理念和格物院的氛围所吸引,投身于此,成为了火药研发的核心人物。
“主公放心,属下明白!”墨衡眼中闪烁着狂热与谨慎交织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骨匙,将按照“一硝二磺三木炭”(林越给出的基础参考比例,实际需反复调试)初步混合的粉末,装入一个壁厚实、一头封闭的粗竹筒内,用木杵轻轻压实,插入一根中空的芦苇杆作为引信。
众人退到远处掩体之后,由一名护卫用特制的长杆火种,远远地点燃引信。
“嗤——”引信迅速燃烧,缩入竹筒。
短暂的寂静后——
“嘭!”一声不算震耳却沉闷有力的巨响在院落中炸开!竹筒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片激射而出,深深嵌入远处的土墙和木靶!一股刺鼻的白烟弥漫开来。
“成了!主公!这次成了!”墨衡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指着那被炸毁的靶子,“您看这威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林越走上前,仔细观察着爆炸痕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威力确有提升,比之前那些只能喷火冒烟或者微弱爆炸的配方强了很多。但……还不够稳定,威力也远未达到预期。而且,你们看,”他指着地上残留的粉末和竹筒碎片,“燃烧似乎不完全,有很多残渣。这说明配比仍需优化,原料的纯度、颗粒的粗细、混合的均匀度,都影响着最终效果。”
他没有被初步的成功冲昏头脑。作为来自现代的灵魂,他深知成熟火药的威力应该有多大,现在的成果,顶多算是个大号炮仗,距离应用于实战还差得远。
“墨衡,记录下这次的所有数据:原料批次、研磨时间、混合方式、压实程度、竹筒厚度……我们要找到最稳定、威力最大的黄金配比和工艺!”林越下令道,“同时,尝试用不同的材料制作容器,比如更坚固的铸铁圆管,看看效果如何。”
“是!主公!”墨衡如同打了鸡血,立刻带着助手们投入到新一轮的试验和数据记录中。
就在格物院为了那一声惊雷而埋头苦干之时,华国的外部环境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曹操在接到董使者关于林越再次拒绝册封和出售弩箭的回报后,并未立刻发作。正如大乔所料,他此刻正忙于稳定内部、处理世子之争以及应对西北马超、韩遂的再次叛乱,实在无力发动一场远征荆南的大规模战争。
但遏制并未停止。曹操以“整饬边防,清查奸细”为名,暗中加强了对与华国接壤的南阳、南郡北部地区的控制,严格限制人员、物资流向荆南。一些原本与华国有零星贸易往来的北方商队,也受到了官府的“告诫”和盘查,贸易量锐减。同时,曹操的细作也加大了在华国境内的活动,试图窃取军工、农业技术,甚至散布谣言,挑拨华国与蛮族或内部士族的关系。
这些举措,确实给华国带来了一定的困扰。部分来自北方的特产,如某些优质药材、马匹(尽管之前数量也不多)变得难以获取,物价有所波动。边境地区的气氛也紧张起来,小规模的摩擦和互相抓捕细作的事件时有发生。
面对北方的经济封锁与渗透,林越采取了针锋相对又灵活多变的应对策略。
度支司在大乔的主持下,迅速调整了物资供应渠道。加大了对交州、益州(通过隐秘渠道)乃至海贸的依赖。来自交广的稻米、甘蔗、热带水果,来自益州(通过与刘备方面心照不宣的默契)的蜀锦、井盐、朱砂,以及通过海船从江东、甚至更远地方换回的铜料、玳瑁、珍珠等,开始更多地进入华国市场,弥补了北方物资短缺带来的影响。
同时,华国也加强了对境内可疑人员的清查和反间谍力度,由王统领亲自负责,成立了一支精干的“靖安司”,专门对付曹魏细作,有效地遏制了情报泄露和内部破坏。
而在外交上,林越继续打着“平衡”牌。他通过隐秘渠道,向退守白帝城的刘备传递了一些关于曹军在荆州北部兵力调动的“过时”情报,以示友好,维持着这根脆弱的连线。对江东,则适度放宽了一些非战略性物资的贸易限制,让孙权能在与曹操的对抗中,稍微喘口气,从而使其更不愿意看到曹操吞并华国、势力进一步膨胀。
时间,就在这种外松内紧、暗流涌动的状态下,悄然流逝。格物院内的试验在一次次失败与改进中艰难推进;边境的对峙在无声中进行;内部的建设在压力下反而迸发出更强的动力。
直到某一日,格物院那间僻静的院落内,在经过无数次配比调整和工艺优化后,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九天惊雷般的巨响,震撼了整个零陵城郊!浓烈的硝烟冲天而起,用来测试的一个尺许厚的坚硬木墩,在爆炸声中化为漫天齑粉!连远处行台的窗户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林越闻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看着那巨大的爆炸坑和遍地的碎木,闻着空气中那熟悉又陌生的硝烟味,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充满野心的笑容。
“传令!即日起,格物院火药工坊列为绝密,代号‘惊雷’!所有参与人员,授勋嘉奖,但其身份及此地一切,严格保密!工坊产能,在不引起外界怀疑的前提下,全力提升!”
他转身,对闻讯赶来的王统领沉声道:“王统领,是时候,为我们的‘惊雷’,准备合适的‘载体’了。我要它能被投射到敌人的头顶!”
火药的惊雷已然炸响,它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战争模式即将被改写,也预示着华国这只蛰伏的雏凤,即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发出真正震动天下的清音。而此刻,这声惊雷还只在华国最高层的少数人心中回荡,成为他们面对北方巨大压力时,最深的底气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