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使者的到来,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在华国高层引起了波澜,却也意外地起到了“鲶鱼效应”,刺激着这个新生政权更加努力地展现自身的活力与独特性。
与魏国的外交博弈在暗流下进行,林越定下了“技术保密、有限通商、争取承认”的基调,具体细节交由以蔡文姬、大乔为首的精干团队去磨。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内部秩序的巩固与长远发展的规划上。
政治制度的完善被提上日程。原有的“行台”架构已难以适应“国家”管理的需要。在林越的主持下,经过核心层的反复商议,一套更具效率、权责更分明的中央官制雏形逐渐确立。
在“摄政王”刘度(更多是象征意义)和“大执政官”林越之下,设立尚书台,为最高行政机构,由蔡文姬领尚书令,总揽政务,下辖吏、户、礼、兵、刑、工六曹,对应之前的各司其职,但权责更加清晰。
设枢密院,由王统领任枢密使,总管军事、国防,下辖各军统领及边防要塞。
设都察院,负责监察百官,肃清吏治,首任都察御史由以刚正着称的原零陵老吏出任。
设格物院,地位超然,由林越直接领导,专注于技术研发与推广。
地方上,则实行郡、县、乡三级管理,郡守、县令由中央任命,乡设乡老,推行自治。
这套制度借鉴了汉、唐乃至后世的一些优点,虽显粗糙,却权责分明,效率远高于汉末原有的三公九卿制,更能适应战争和发展的需要。当这套制度框架以《华国暂定官制》的名义颁布后,各级官吏仿佛有了主心骨,行政效率为之一新。
经济秩序的构建也在同步进行。大乔主持的市易司权力扩大,改组为度支司,不仅负责贸易,更开始统筹国家财政、税收、货币。华国境内,开始统一使用由零陵工坊铸造的、重量和成色都有严格标准的铜钱,并尝试小范围发行以国家信用和粮食储备为担保的纸币(称为“华钞”),虽然推行初期阻力不小,但为未来的金融体系埋下了种子。度支司还组织人手,清丈田亩,核定户籍,为更公平的税收和更有效的动员打下基础。
文化认同的培养则是潜移默化而至关重要的。蒙学堂的教材经过蔡文姬等人的精心编撰,在启蒙识字、传授实用知识的同时,也开始有意识地灌输“华”之概念——华国乃华夏文明在南疆之延续,承炎黄之血脉,继三代之礼乐,抗北地之暴政,开万世之太平。林安南的出生,被巧妙地宣传为“华国祥瑞”、“国本所系”,进一步增强了凝聚力。一种区别于“忠君”的、基于对“华”这个文化政治共同体认同的新思潮,开始在知识分子和年轻一代中悄然萌芽。
然而,任何改革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新制度的推行,触动了部分地方豪强的利益;统一货币和清丈田亩,更是遭到了或明或暗的抵制;蒙学堂推广“奇技淫巧”和“非圣贤之书”,也引来了一些守旧士人的抨击。
这一日,便有桂阳郡的几家大族联名上书,以“祖制不可违”、“与民争利”为由,反对度支司的清丈田亩和新的税收政策,言辞激烈,隐隐有煽动民意之势。
行台之内,气氛有些凝重。刘度看着诉状,面露难色。王统领则主张强硬镇压。
林越仔细看完诉状,却并未动怒。他深知,堵不如疏。
“传令下去,在桂阳郡城,举行一场公开答辩。”林越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由度支司派员,与这些乡绅代表,当着郡中官吏、士子、百姓的面,公开辩论这清丈田亩、统一税收之利弊!将道理,摆在明处!让百姓来评判!”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举措。在这个时代,官府权威不容置疑,如此公开辩论,前所未有。
大乔担忧道:“大执政官,此举是否太过冒险?若……若度支司辩不过,岂不威信扫地?”
林越淡然一笑:“若我们的政策真的利国利民,何惧辩论?若真的辩不过,那说明我们的政策还有不足之处,修改便是。这,也是检验我们新政成败的试金石!”
公开答辩的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轰动。答辩当日,桂阳郡城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想亲眼目睹这旷古未闻的奇事。
辩论场上,度支司的年轻官员(多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学子)引据数据,阐述清丈田亩是为了公平税赋,避免豪强隐田匿户,将负担转嫁给小民;统一税收是为了集中力量办大事,修驰道、建蒙学、强军备,最终受益的还是百姓。而乡绅代表则固守“祖宗成法”、“不与民争利”等老调,但在度支司官员列举出隐田导致税赋不公的具体案例、以及展示驰道和蒙学堂带来的实际好处后,渐渐理屈词穷。
围观的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他们或许不懂大道理,但谁对自己有好处,他们看得明白。当度支司官员承诺,清丈之后,无地少地者税赋将减轻,且税收将用于修建水利、改善民生时,人群中开始响起支持的声音。
最终,这场公开辩论以度支司的大获全胜而告终。桂阳的抵制浪潮被成功化解,新政得以顺利推行。更重要的是,这次事件树立了一个榜样——在华国,道理越辩越明,政策需要接受检验。一种开放、务实的新风气,逐渐形成。
消息传回零陵,林越欣慰不已。他知道,制度的骨架、经济的血脉、文化的灵魂,正在这片南疆之地一点点塑造、凝聚。
站在格物院新建的了望台上,看着下方忙碌的工坊、远处延伸的水泥驰道、以及更远方郁郁葱葱的田野,林越心中豪情涌动。
赤壁之战给了华国喘息之机,而他们,没有浪费这宝贵的时机。一个不同于汉、魏、吴的,带着鲜明林越印记的新生政权,正如同雏凤,在南疆的青山绿水间,发出清越的鸣声,其势,虽初生,已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