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大剧院内的喧嚣渐渐平息,观众尽散,只余下工作人员进行着演出后的收尾。在梅知雪等人临时使用的休息室内,气氛却带着一种大战后的特殊宁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卫风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正低头检查着相机里今晚捕捉到的“特殊”画面。那些常人看不见的能量交锋、桃色神光与暗红秽气的碰撞,都被他的镜头以某种玄妙的方式记录下来。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连续的高度紧张与频繁使用“摄灵”之力,让他精神消耗巨大。
然而,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如同细微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他的四肢百骸。
不是疲惫,也不是力量透支的虚脱。而是一种轻盈?
仿佛某种一直束缚在他灵魂深处、无形却沉重的枷锁,悄然松动了一丝。那感觉极其微妙,若非这枷锁已伴随他二十余年,几乎与他融为一体,他恐怕都无法察觉。
他猛地怔住,下意识地抬手,抚向自己的胸口。家族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诅咒……难道?
记忆中,祖父临终前浑浊而悲怆的眼神再次浮现:“风儿……我卫家窥探天机,干扰命数,故遭天谴,世代男丁皆受‘五弊三缺’之困,尤以‘孤’、‘残’为甚,血脉稀薄,传承断绝……你父亲早逝,我亦……望你……慎用其力,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孤”、“残”。如同悬顶之剑,让他自幼便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习惯了用镜头和取景框来构筑安全的壁垒,习惯了在夜深人静时,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命运施加的沉重压力。
可现在,这压力,似乎减轻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是因为什么?
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今晚的一幕幕——他冒险闯入排练厅警示陶夭夭,他强行施展“清心诀”对抗秦宇飞的精神影响,他一次次在关键时刻用“摄灵”之力干扰火蛇、定格能量节点,为梅知雪和陶夭夭创造了至关重要的战机……
是了。是因为他这一次,没有像祖辈教导的那样“明哲保身”、“慎用其力”,而是不顾自身安危,一次又一次地主动介入,运用家传的能力去守护,去抗争,并且成功了。他真切地帮助到了陶夭夭,帮助到了这个对抗“晦”的团体。
“守护,而非仅仅窥探与避祸么?”卫风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或许,破除这诅咒的关键,并非一味地隐藏和退缩,而是要将这身不由己获得的力量,用于正确的、守护的道路上?
梅知雪敏锐地察觉到了卫风身上那极其细微的气息变化。她走到他面前,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能看透那无形枷锁的松动。
“卫风,”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肯定的力量,“你做得很好。你的预知,你的‘摄灵’之术,还有你的勇气,今晚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这份‘功劳’,天地可鉴,或许……连施加在你血脉上的宿命,也会因此有所衡量。”
她没有明说“诅咒”,但话语中的含义,卫风瞬间明了。他抬起头,看向梅知雪,又看向不远处正关切地望着他的陶夭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是因为他的“立功”,因为这份被认可、被需要的“守护”,才让那铁板一块的诅咒,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陶夭夭也走了过来,虽然她不完全清楚卫风身上的具体宿命,但能感觉到他此刻情绪的不同。她看着他,眼神真诚而带着感激:“卫风,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一次次提醒,如果没有你最后在台下的帮忙,我可能……”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霍明轩凑过来,用力拍了拍卫风的肩膀,咧开嘴笑道:“卫风哥,厉害啊!我就感觉你跟我们不一样,原来是深藏不露!”
就连一向清冷的凌昭,也对着卫风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他今晚的表现。
魏薇安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看着被众人围住的卫风,心中若有所悟。她隐约感觉到,卫风身上发生的变化,似乎与她体内那股偶尔躁动的、灼热锋锐的力量,有着某种相似之处——都是被某种外部事件所激发,都与“守护”和“抗争”相关。
卫风感受着来自众人的认可与暖意,再体会着灵魂深处那一丝虽微弱却真实的“松动”,一直压抑在心头的阴霾,仿佛被投入了一缕阳光。
诅咒依旧存在,前路依然漫长。但这第一次的松动,无疑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与方向。
他握紧了手中的相机,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这条守护之路,或许,正是他打破宿命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