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苏念卿正在药房教授弟子辨认几味安神药材的细微差别,前堂传来一阵爽朗的谈笑声。一个学徒引着位年轻人过来,那人肩上还挎着个半旧的背包。
“苏医生!”年轻人笑容明亮,露出一对虎牙,“我是霍明轩,桂香居的伙计。这次来苏州采买些本地特有的蜜源,明月姐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来拜访您,顺便带些点心给您尝尝。”
他边说边利落地放下背包,取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食盒。食盒打开,清雅的桂花香徐徐散开,形如初绽金桂的糕点整齐码放着。
“明月姐说,医者最耗心神,这点心用的是我们桂林的老方子,安神效果最好。”霍明轩热情地介绍着,“我这次要在苏州呆上五六天,就住在城西的悦来酒店。苏大夫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是想尝尝其他口味的糕点,随时让人到酒店找我便是!”
明月姐?苏念卿轻声重复。
就是我们桂香居的掌柜,桂明月。霍明轩的语气自然而亲昵,她听说苏州闹瘟疫,苏大夫为了救治病人耗神费力,就特意做了这些清心桂花糕让我送来。
桂香居?她记得梅知雪临行前无意中提起过,西南有家传承悠久的糕点铺很是不凡,铺主或许是位隐世高人。苏念卿心中了然。这少年明面上是来采购,实则是桂香居特意派来就近相助的。她眼眸中泛起暖意:“有劳桂姑娘挂心,也辛苦霍小哥专程送来。”
她取了一块糕点品尝,温润的甜香在口中化开,这几日因与徐景鸿周旋而紧绷的心神竟真的舒缓了几分。
“这点心确实不凡。”她由衷赞道。
霍明轩见她喜欢,笑得更开心了:“苏大夫喜欢就好!明月姐还让我带句话——‘清气升而浊气降’,说您一定明白。”
苏念卿神色一凛。这话表面在说糕点理气之效,实则暗指化解秽气之法。这位桂姑娘,果然不是寻常人。
她将糕点分给几位劳累的医师。不过片刻,众人眉宇间的倦色都明显缓解。
“真是好东西!”一位老医师赞不绝口,“霍小哥,你们桂香居这手艺,当真了得!”
霍明轩笑着拱手:“老先生过奖了!我们桂香居在桂林传承百年,做的就是这份心安。”
接下来的几日,霍明轩果然时常来医堂帮忙。他手脚麻利,性格开朗,很快和医堂上下打成一片。时而帮着分拣药材,时而用他带来的桂林特产桂花蜜给病患调制药饮,甚至还教几个小学徒辨识各地蜂蜜的成色。
苏念卿冷眼旁观,发现这少年看似随性,实则心细如发。有次他无意间提到,城西几家糕饼铺子的甜点甜得发腻,让人吃着心头犯堵。这话正印证了苏念卿对水源污染的猜测。
而在医堂对面的茶楼檐角,石磊默默关注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霍明轩看似寻常伙计,但那举手投足间的利落,和对药材、蜜饯异常精准的判断力,都显出不一般的来历。
“桂香居......”石磊摩挲着腰间佩刀,想起师父曾提过,桂林确有一支以药膳入道的隐世传承。看来,这位苏大夫的身边,正在悄然汇聚着各方力量。
这日黄昏,霍明轩帮着收拾完药渣,对苏念卿笑道:“苏大夫,我明日要去东山看看那边的野花蜜,听说这个时节正好。您可有什么需要指带的?”
苏念卿会意,东山正是地下灵脉流经之处。
“霍小哥有心了。”她将一包特意准备的驱虫药粉递给他,“山路难行,还请小心。”
霍明轩接过药粉,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苏大夫放心,我这个人最是惜命。”
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苏念卿轻轻抚过腕间的砭石手串。这突如其来的援手,如同阴霾中透进的一缕阳光,让她在这孤军奋战的时刻,更加坚定了前行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