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电话挂断后的那一秒,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医堂外,那低沉的嗡鸣声骤然停止,粘稠的压力却并未消散,反而像不断上涨的潮水,无声地侵蚀着每一寸空间。原本偶尔路过的行人车辆彻底绝迹,连鸟鸣虫嘶都消失了,整个街区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洁净”。阳光透过窗棂,却仿佛失去了温度,只剩下苍白的光斑。
“他们用的领域压制。”凌昭压低声音,身体紧绷如猎豹,感官提升到极致,“这是在消耗我们的精神,让我们在寂静中自己崩溃。”
苏念卿感到一阵心悸,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医堂内熟悉的药柜、针灸铜人,这里是她的战场,她不能先倒下。
“凌先生,帮我将陆先生挪到知雪旁边。”她快速说道,声音因压力而微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需要集中精力,同时照看他们两人。”
凌昭立刻照办,将两张病榻并拢。苏念卿深吸一口气,右手轻轻覆盖在腕间的砭石手串后,捻起两枚砭石针。她闭上眼,努力摒弃外界的干扰,将精神分为两股,一股带着手串传来的温润生机,小心翼翼地点向梅知雪眉心,加固那无形的封印;另一股则引动最精纯的青木之气,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温养陆寒州近乎枯竭的经脉。
这无疑是对她精神和医术的极限考验。豆大的汗珠从她额角滑落,但她下针的手却稳如磐石。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流逝。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
突然,凌昭耳朵微动,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从屋顶和墙壁传来。
“他们在布阵!”凌昭脸色一变,“很隐蔽的侵蚀性阵法,像是在编织一个茧,想将我们完全困死在这里!”
他尝试用内家真气震开墙壁上无形的附着,真气过处,隐约可见几缕扭曲的、如同黑色丝线般的能量一闪而逝,随即又融入环境,仿佛从未出现。
“不行,它们与建筑和环境的气机暂时融合了,蛮力破除会损伤医堂结构,甚至可能引爆。”凌昭眉头紧锁,对方的手段实在阴毒而老练。
苏念卿睁开眼,看向窗外那片被“净化”过的街道,眼神凝重:“他们在等。等我们精神耗尽,或者……等我下一次全力施针,力量波动最大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外部的领域压制正像水银般无孔不入,试图寻找她防御的间隙。
就在这时,一直毫无动静的陆寒州,冰封般的眉宇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极其微弱,却让一直关注着他的苏念卿心头一跳。
几乎同时,梅知雪胸前的霜雪梅花佩,也再次闪过一抹微光,比之前稍亮了一丝,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这两个细微的变化,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希望的涟漪。
“他们……好像在恢复?”苏念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担忧覆盖,“但外面的‘蛛网’恐怕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了。”
凌昭也注意到了这变化,他沉声道:“这是好事,说明你的治疗和陆先生自身的根基都在起作用。我们必须为他们争取时间,哪怕多一分钟也好!”
他走到医堂中央,摆开一个古朴的拳架,周身气息内敛,仿佛与整个医堂的地气连接在一起。这是内家拳法中“定根”的法门,虽不能主动破局,却能最大程度稳固自身,抵御外邪入侵,同时将医堂的“仁心”气场激发到极致,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
苏念卿重新凝神,将砭石针尖对准了下一个穴位。她知道,下一次下针,引动的力量波动可能会像黑暗中的灯塔,招致最猛烈的攻击。
但她别无选择。
医堂内外,风暴在寂静中蓄势。一方在编织死亡的罗网,一方在守护生命的微光。
谁先动摇,谁就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