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早君!”
爽子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颤抖的坚定,瞬间穿透了救护车闪烁的警灯、吉田压抑的抽泣和现场压抑的死寂。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她,包括茫然的风早。
爽子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视着风早空洞的眼睛,泪水终于决堤般涌出,声音却异常清晰:
“我……我一直都喜欢风早君!非常非常喜欢!”
“风早君对我说‘喜欢’的时候,我……我其实很高兴!高兴得都傻了!但是……但是我太笨了,我误会了,我以为那只是同情……我伤害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到风早君和小梅在一起……我的心好痛……可是现在,看到风早君这么痛苦的样子……我不能再逃避了!就算……就算风早君的心意已经改变了也没关系!我只是……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不想让风早君觉得……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被好好珍惜过!”
“我喜欢风早翔太!这份心意……现在、以后……都不会改变!”
她的告白,在刚刚发生死亡的沙滩上,在闪烁的警灯和盖着白布的遗体旁,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震撼人心。
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和生命力,带着血泪的痕迹。
就在爽子喊出“我喜欢风早翔太”的瞬间——
风早翔太周身那翻滚、散发着冰冷绝望的暗黑怨念,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骤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随即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
不是溃散重组,而是真正彻底的消散!那缠绕他多日、几乎将他吞噬的黑暗能量,在爽子这份迟来却无比真挚、在生死边缘爆发出的告白面前,仿佛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它们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丝丝缕缕地剥离、淡化,最终彻底融入咸涩的海风之中,消失无踪。
风早翔太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股一直压在他心头冰冷沉重的枷锁似乎瞬间被抽走了。一种陌生的“轻盈感”席卷了他,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能够重新呼吸。
但同时,更加深沉的空洞感迅速填补了怨念消失后的位置。
他眼中的茫然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迟来的清醒和……难以言喻的悲伤。他缓慢地转过头,目光聚焦在泪流满面、却勇敢地直视着他的爽子身上。
他听清了每一个字。
他明白了那份被自己笨拙表达却惨遭误解的心意,原来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存在。
他看到了爽子眼中毫无保留、纯粹真挚的感情,这份感情穿透了死亡和背叛的阴霾,在此刻击中了他空荡荡的心。
“黑沼……”风早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一滴泪水毫无征兆地从他空洞的眼中滑落,划过沾着沙尘的脸颊。
他知道了。
他终于知道了黑沼爽子真实的心意,在他众目睽睽之下告白却被她含泪拒绝、成为他崩溃开端之后这么久……在一切都变得如此破碎、无可挽回之后。
这份告白,像一把双刃剑。它净化了他身上由执念和绝望滋生的怨念,让他从疯狂的边缘短暂清醒,却也同时将血淋淋的现实——真田龙的死亡、他对胡桃泽梅的依赖、黑沼爽子的痛苦、以及他自己造成的所有伤害——无比清晰地摆在了他面前。
怨念消散了,阳光开朗的风早翔太似乎回来了一瞬。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明亮,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伤和了悟一切的绝望。
他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这份迟来的告白,带来的不是救赎的希望,而是彻底敲响关于失去一切的丧钟。
荒井市一看着风早身上这股令人窒息的黑气骤然消失,看着少年眼中那短暂闪现的熟悉光芒又被更深的绝望覆盖,再看看爽子这不顾一切的告白……这位高大的教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能看到的那个真田龙的灵魂轮廓,似乎也在这复杂的情感漩涡中,变得更加模糊不清了。
沙滩上,只剩下死亡、泪水、迟来的心意,以及无边无际、冰冷彻骨的悔恨和悲伤。
温叙跪在沙地上,看着真田龙茫然的灵魂,又看着风早身上怨念消散后那死寂般的空洞,听着爽子那字字泣血的告白。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突兀地响起:【检测到目标‘风早翔太’的怨念源已确认消除。】
【主线任务:‘与风早翔太进行深度链接,唤醒胡桃泽梅’完成度:98%。最终步骤待执行。】
任务……完成了。用龙的生命,用爽子迟来的告白,用所有人的痛苦……换来的。温叙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看着真田龙那依旧困惑的灵魂轮廓,一个念头在绝望中疯狂滋生:如果任务完成,她获得“存在延续”,那龙呢?他的灵魂会去哪里?最终又能得到什么?
吉田千鹤的悲鸣在风中破碎,矢野绫音死死咬住嘴唇,扶着几乎晕厥的爽子。三浦健人脸色煞白,目光在风早的茫然、真田的遗体和胡桃的失魂落魄间痛苦地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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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迅速控制了现场,拉起警戒线。冰冷的询问开始,混乱的证词交织。风早翔太被警察带到一边,他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对警察的提问只有意义不明的单音节回应。“……我只是……被甩开了……然后……龙……”他反复低语,每一次重复都加深着他眼中孩童般的茫然和自我怀疑的深渊。
在所有人的描述里,真田龙确实是“凭空”倒下,随后出了很多血,而当时站在他面前的风早,除了情绪激动,并未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攻击动作。
这无法解释的致命伤让警方眉头紧锁,现场笼罩着诡异的气氛,最糟糕的是——沙滩上没有监控。
温叙挣扎着想要靠近真田龙的遗体,她不顾沙砾和血污,只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能看到,真田龙的灵魂依旧茫然地坐在原地,困惑地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又看看被白布覆盖的“自己”,眉头紧锁。
那灵魂轮廓清晰,带着强烈的困惑和执念,在荒井市一模糊的感知里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让他惊骇莫名又不敢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