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岩城的城门像巨兽半启的颚,暗红色岩石上布满深浅凹痕,凑近看,那些坑洼竟似被巨牙啃咬而成,边缘残留着黑褐色污迹,透着陈年血腥。
两个守卫身披锈迹斑斑的铁甲,甲片缝隙塞着干枯草屑,手里长矛比阿木的石矛粗壮三倍,矛尖磨得发亮,却沾着层黑褐硬壳,不知是凝固的血还是别的污秽。见林风走近,他们眼神像打量牲口般扫过他腰间的厨师刀和胸前兽骨信物,嘴角撇出嘲讽,露出黄黑牙齿。
“外乡人?”左侧守卫瓮声开口,嗓音如砂纸摩擦,“进城费,两个银币,或等价食料。没有就别想进门。”
林风一怔。他从落麦村出发,只带了元气麦种子和青藤部落馈赠的青藤果,哪来银币?“我没有银币,但有这个。”他从背包掏出颗青藤果,果实泛着淡淡绿光,在灰暗城门口格外显眼,还带着清新草木气。
守卫眼睛瞬间亮了,像饿狼见了肥肉,一把抢过青藤果,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塞给同伴闻。“有点灵气,勉强够了。”右侧守卫挥矛,矛尖差点戳到林风脸,“进去吧,规矩点,别闯不该去的地方,尤其是城主府和‘甜屋’地盘,死在那儿都没人收尸。”
“甜屋?”林风抓住陌生词汇,心头泛起不安。
守卫像听到天大笑话,嗤笑一声,露出更多黄牙:“城里最金贵的地方,只有城主和岩爪头领能进。那里的‘蜜酿’,喝一口能忘所有疼——前提是你付得起代价。”他意有所指地瞟向林风的刀,眼神贪婪,“还有,藏好你的刀,别让岩爪的人看见,不然剁了你喂食灵坑,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进城瞬间,更浓郁的甜腻味扑面而来,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汗臭,形成令人作呕的气息,像腐烂蜜糖泡着血。街道由红岩铺成,坑洼不平,积着黑褐污水,随处可见蜷缩的乞丐,他们皮肤泛着不正常蜡黄色,像被水泡发的尸体,眼神呆滞,嘴角却挂着诡异笑容,似沉浸在虚假幻觉里,偶尔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两旁房子多为石砌,门窗紧闭,门缝透进昏暗光,只有少数店铺开门。一家挂“骨器铺”招牌的店里,老板正用磨尖兽骨雕刻,骨头上血丝未干,在暗光下泛暗红;另一家“食料铺”门口,挂着的肉干发黑,爬着小虫,散发着与甜屋方向相似的甜腥味,让人胃里翻涌。
林风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沿墙角轻步前行。他注意到,每隔段路,墙上就贴着泛黄布告,炭笔字歪歪扭扭:“寻‘血蜜’,每斤换十斤黑麦,或等价武器。——岩爪”
“血蜜?”林风心头一动,这名字和守卫说的甜屋、那股甜腥味似乎能对上,看来这东西是解开甜屋秘密的关键。
这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带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几个穿得和疤脸相似皮甲的人跑过,腰间“岩”字令牌晃得叮当响,为首的提着麻袋,袋里东西在蠕动,发出微弱呜咽,像受伤小动物。
“又抓了个私藏血蜜的!这次看媚姐能赏多少!”有人兴奋大喊,声音带着残忍期待。
“送去给甜屋的媚姐,说不定能换瓶蜜酿尝尝!上次沾了点,那滋味,能让人忘了娘!”
林风眼神一凛,悄悄跟上去。他想知道,血蜜到底是什么,甜屋藏着怎样的秘密,能让这些人如此疯狂。
穿过两条狭窄小巷,巷壁溅着暗红污渍,脚下石板黏腻。前面出现一座相对华丽的石屋,比周围房子高,门口挂着块蜜糖浇筑的牌匾,写着“甜屋”二字,阳光下闪着黏腻光,几只苍蝇绕着牌匾飞,靠近时却突然坠地,抽搐几下不动了。两个魁梧守卫守在门口,穿黑皮甲,腰间令牌不是“岩”字,而是一朵扭曲的花,花瓣像带刺藤蔓。
提麻袋的岩爪成员立刻收敛嚣张,恭敬站在门口,朝里喊:“媚姐,抓到个私藏血蜜的小崽子,您看看值多少?”
门“吱呀”开了,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甜腥味涌出来,差点让人窒息。一个穿粉色纱衣的女人走出,纱衣薄得能看清肌肤,与周围粗糙红岩格格不入。她皮肤白如纸,透着病态苍白,嘴唇涂鲜红脂膏,像刚喝了血,眼角带勾人笑意,眼神却像淬毒的钩子。但林风注意到,她指甲泛淡紫,袖口露出几道青筋,像缠绕的藤蔓,透着诡异生命力。
“哟,是石头啊。”女人声音又甜又软,像融化的蜜糖,却让人头皮发麻,“解开看看,别又抓个空壳子来糊弄我。”
麻袋被解开,滚出个瘦弱少年,看着和落麦村的托姆差不多大,满身伤痕,怀里却紧抱个陶罐,罐口用布塞着,仍渗出暗红液体,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正源于此。
“小崽子,胆子不小,敢偷采我的血蜜?”女人用红指甲挑起少年下巴,力道大得让少年皱眉,“知道这东西是谁的吗?在赤岩城,所有蜜藤灵都是我的,结的血蜜自然也归我。”
少年吓得发抖,却倔强瞪着她,嘴唇咬得发白:“血蜜是‘蜜藤灵’结的,是森林的馈赠,不是你的!你们用活人喂它,会遭报应的!”
“蜜藤灵?”女人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纱衣摆动,露出胳膊上更多青筋,“傻孩子,在赤岩城,我说它是我的,它就是我的。”她对门口守卫使个眼色,声音陡然变冷,“带下去,榨干最后一滴血蜜,剩下的骨头……扔给食灵坑加餐。”
少年发出绝望哭喊,被守卫像拖死狗般拖进甜屋旁的侧门,哭声很快消失,像被什么吞噬了。林风心猛地一沉——这甜屋,根本是吃人的魔窟,比蚀骨部落手段更阴狠。
岩爪的石头谄媚笑着,脸上疤痕挤在一起:“媚姐,那我们的……”
“少不了你的。”女人从屋里拿出个小陶罐,罐上刻着和守卫令牌一样的花纹,扔给石头,“这瓶‘蜜露’,够你们几个快活三天了,省着点用。”
石头接住陶罐,脸上露出痴迷表情,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像捧稀世珍宝,带着手下千恩万谢地走了,走路飘飘然,似已开始幻想蜜露滋味。
林风看着甜屋紧闭的门,又看了看吞噬少年的侧门,握紧厨师刀。刀身微微震颤,传递出强烈厌恶和警惕——这甜屋里的东西,绝不是善类,恐怕是某种堕落食灵,且手段极残忍。
他绕到甜屋后面,发现那里有片高墙围起的院子,墙头插着尖锐骨片,上面爬满暗红藤蔓,颜色像凝固的血,叶片边缘带锯齿,挂着些拳头大的果子,表皮光滑,裂开的缝隙渗出粘稠液体,正缓缓滴落,甜腥味的源头就在这里。
“这就是蜜藤灵?”林风眯起眼,心头不安更甚。那些藤蔓颜色太深,正常植物不会是这种接近血液的暗红,且根须似乎扎在墙内泥土里,隐约能看到泥土在微微蠕动,像有活物在底下翻动,透着不祥。
突然,墙内传来少年凄厉的惨叫,声音短促绝望,紧接着是液体滴落的“嗒嗒”声,甜腥味瞬间浓郁数倍,带着鲜活血气,让人胃里翻涌。林风眼神冷了下来,知道不能再等,多等一秒,可能就有一条生命被吞噬。
他找到一处相对低矮的墙角,墙角石头有些松动,用厨师刀插进石缝,用力一撬,石块应声而落。他悄无声息翻进去,落在院子里。院子弥漫着白雾,甜腥味几乎让人窒息,地上铺着厚厚黑苔藓,踩上去软腻腻的,像踩在腐肉上,还带着粘脚的汁液。
浓雾中,隐约可见一座石制祭坛,上面插着十几根磨尖的骨针,每根针上都挂着陶罐,罐口往下滴着暗红液体——正是血蜜,滴落在祭坛下的石槽里,汇成细流,流向藤蔓根部。祭坛中央,那瘦弱少年被绑在石柱上,脸色惨白如纸,身上伤口还在渗血,暗红藤蔓像有生命般,顺着伤口缠绕上去,贪婪吸收他的血液,藤蔓上的果子似乎更红了,裂开的缝隙也更大了。
更可怕的是,藤蔓根部缠着无数骸骨,有的还带未腐烂的血肉,显然是之前被“榨干”的受害者,骸骨手指都保持着抓挠姿势,似死前经历极大痛苦。
“果然是用活人喂养的堕落食灵。”林风声音冷如冰,握刀柄的手因愤怒微微颤抖。
这时,一个娇媚声音在浓雾中响起,带着回声,分不清来源:“又来个送上门的?这把刀……倒是挺亮的,用来放血应该很顺手。”
媚姐从浓雾中走出,脸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贪婪狂热,眼睛变成暗红,像两团燃烧的血火,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金属光泽,身后藤蔓像有生命般蠕动,发出细微“沙沙”声,朝林风伸来,尖端还滴着粘稠液体。
“欢迎来到我的甜屋,”她舔了舔鲜红嘴唇,露出兴奋的尖牙,“你的血看起来很干净,一定会让蜜藤灵结出更甜的果子,到时候酿成蜜酿,城主大人一定会更喜欢的。”
藤蔓带着腥甜气息,像毒蛇般猛地缠向林风四肢,一场新的厮杀,在这甜腻的陷阱中,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