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将回信仔细折好,放进白灵溪递来的锦囊里,指尖触到锦囊上绣着的并蒂莲,忽然想起周砚离京前,曾在莲池边说过“等荷花开了,就回来”。如今池里的荷叶刚浮出水面,像铺了层青绿色的玉盘,倒比往年早了些。
“让信鸽捎去吧,”白灵溪将锦囊系在信鸽腿上,“这只‘青云’是新驯的,认路准得很,上个月还从雁门关往返过一趟呢。”
信鸽扑棱棱展翅时,苏璃忽然瞥见柳答应被押走的那条宫道上,有片撕碎的衣角。浅粉色的,绣着半朵桃花——是柳答应常穿的那件。她没多在意,转身回了坤宁宫,案上还堆着未核的账目。后宫用度近来总有些偏差,尤其是在药材上,明细写得含糊,像是有人在暗中克扣。
正核到香料一项,秦风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个小匣子:“苏女官,这是周将军从边关托人捎来的。”
匣子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墨玉,雕着只振翅的雄鹰,底座刻着个“砚”字。苏璃指尖抚过鹰的羽翼,冰凉的玉质下仿佛还带着边关的风沙气。
“将军说,雁门关的石头硬,磨出来的玉也格外结实。”秦风补充道,“还说……让您别总盯着账本,有空多去莲池走走,荷叶该打苞了。”
苏璃忍不住笑了,将墨玉放在案头最显眼的地方。刚转身,就见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举着张纸条:“苏女官!御膳房那边……说少了三坛荷花酒!”
“荷花酒?”苏璃皱眉。那酒是她上个月亲手酿的,封在御膳房的地窖里,本想等周砚回来开封。
赶到御膳房时,地窖门敞着,三个空酒坛倒在地上。管事太监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说:“昨夜还好好的,今晨巡查就……就成这样了。”
苏璃弯腰捡起个酒坛,坛口有淡淡的梅香——不是荷花酒该有的清冽,倒像是……柳答应宫里常用的那款熏香。她心里一动,转身往冷宫方向走。
冷宫的角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苏璃放轻脚步靠近,就听见柳答应的声音:“……那酒里我加了料,只要苏璃喝了,保管让她……”
后面的话被一阵咳嗽打断。苏璃推门进去时,柳答应正和个蒙面人对峙,地上还放着个没开封的酒坛,封口处果然沾着点梅香粉。
“看来柳答应在冷宫里也不安分。”苏璃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那块墨玉,“这坛酒,是给我留的?”
柳答应脸色煞白,那蒙面人却动了,掌风直逼苏璃面门。苏璃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墨玉狠狠砸在蒙面人手腕上。只听“咔嚓”一声,蒙面人痛呼着后退,面罩滑落——竟是林昭仪的远房表哥,上个月刚被任命为御膳房副总管。
“原来是你在背后帮她。”苏璃冷笑,“克扣药材是为了给她凑毒药,偷酒是想故技重施?”
柳答应见败露,反而豁出去了:“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你能得陛下信任,能让周将军记挂?我家世样貌哪点不如你?”
“不如我的,是你这颗总想走捷径的心。”苏璃示意跟来的秦风,“把他们押去见陛下。对了,御膳房的账目,也该请陛下好好查查了。”
押走两人时,冷宫墙角的蒲公英被风卷起来,掠过苏璃的裙角。她抬头望向雁门关的方向,墨玉在阳光下泛着光。或许周砚说得对,有些事急不得,就像这荷花酒,得等对的人,在对的时节,才喝得出最清的香。
而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就像这冷宫的蛛网,看着密,轻轻一扯,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