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手机贴在耳边,夏芊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慵懒却又清晰的否认:“并不是,我们夏家做的。我们可是守法企业,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她的语气里甚至带着点被质疑的无辜,但林墨能听出那底下惯常的、略带戏谑的意味。
她顿了顿,话音里多了点探究的好奇:“怎么?你想买什么东西,会需要去找这种地头蛇?”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城北老刘的店看似是五金店,实则是一些灰色地带信息和特殊物件的流转站,圈内人心知肚明。
林墨眼神微凝,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手机外壳上敲了敲。
他并不打算向她求助。尽管夏家能量不小,弄点他需要的“硬货”或许只是一句话的事,但他与夏芊雨之间,更多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合作。欠下这种人情,如同在精密的天平上放下了一颗不知轻重的砝码,未来在利益分割时,对方很可能以此为由要求更多。
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牵扯。
“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他的回答简短而平淡,刻意将事情轻描淡写,阻断了对方继续深挖的可能。
电话那头的夏芊雨沉默了片刻,似乎洞察了他的顾虑。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界限在哪里。
随即,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仿佛随手赠送小礼物般的轻松:“对了,我可以免费给你一个消息。”
她稍作停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城北这地头蛇和城东那边的老大,其实很不对付来着……积怨不是一天两天了。看这次下手的狠劲,或许是城东那边终于抓住了对方什么要命的把柄,才突然发难,往死里整。”
林墨的目光再次扫过狼藉的院落,他的神识细致地探查着每一处不寻常的痕迹。那翻箱倒柜、砸墙破锁的破坏方式,确实不单纯像是报复泄愤,更像是在急切地搜寻某样特定的东西。
夏芊雨提供的这条线索,让眼前的混乱有了更清晰的指向。
“谢了。”林墨没有多言,道谢后便干脆地结束了通话。
…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东远郊,一处依山傍水的农家乐深处。
自称老疤的五金店老板此刻正经历着地狱般的折磨。他被粗鲁地扔进了农家乐后方的河水里。
已是入秋,山间的河水寒彻骨髓,冰冷像无数根细针,瞬间刺透了他湿透的单薄衣衫,扎进皮肤,钻入骨髓。
他双手双脚都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住,只能勉强靠着身体的微弱浮力在水面起伏。每一次挣扎都耗费着他急剧流失的体温和力气。
他剧烈地咳嗽着,冰凉的河水呛进鼻腔和喉咙,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和窒息感,肺叶像是要炸开一般。脸色冻得青紫,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
岸边,是一座灰扑扑的两层老式小楼。与整体的陈旧感格格不入的是二楼那个扩建出来的宽敞阳光房和露台。
露台对着河面的一侧装着一排原木栅栏,中间开了个豁口,一道外挂的铁楼梯从二楼直通下来,延伸至河边,并在河面上搭建了一个两三米宽的木制平台,显然是用来垂钓的。
此刻,平台上站着几个人,冷漠地看着水中挣扎的老疤。
一个低沉而淡漠的声音从平台上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怎么样?想清楚了没?黄老板要的那颗宝石,到底在哪?”
老疤猛地咳出几口冷水,脸上分不清是河水还是绝望的泪水。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宝石!这些人像是疯了一样,已经用各种手段折磨了他三天,翻来覆去就是追问这个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听到问话,他艰难地抬起头,冰冷的河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不断流下。
他哭丧着脸,声音因为寒冷和恐惧而颤抖扭曲,几乎是用尽力气嘶喊道:“爷!各位爷!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宝石啊!你们这么做…不合道上的规矩啊!”
楼上问话的人似乎对他的回答极为不满,连多余的话都懒得再说。
只听见一声极短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指令从上方传来:“还没想明白。再泡。”
守在平台边的一个壮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漠然,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狠狠踹在老疤的胸口上。
“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老疤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被那股大力猛地踹得沉入冰冷的河底,黑暗和刺骨的寒意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张腾飞慢条斯理地端起紫砂小杯,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后啜饮了一小口温热的普洱。
放下茶杯时,杯底与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嗒”响,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地上瑟瑟发抖的老疤。
“再问一次,”张腾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想明白了没?东西,到底在哪?”
他吐出的烟圈在空中缓缓扩散,模糊了他眼底深处的厉色,却让那冰冷的笑意显得更加瘆人。
老疤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他努力想看清张腾飞的脸,但视线却因寒冷和虚弱而模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好半天才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张……张爷……我……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他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带着哭腔,听起来无比凄惨。
张腾飞闻言,一直舒展的眉头终于微微蹙了起来。
他放下茶杯,身体稍稍前倾,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老疤脸上来回扫视,似乎想从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
三天了!整整三天!各种手段轮番上阵,这老疤的嘴却硬得像块石头。难道……真的抓错人了?这老小子骨头真有这么硬?
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掠过张腾飞的心头。他重新靠回藤椅,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城北那片地界,有能力、有胆量,还恰好在那段时间出现在石岭峰附近,并且可能接触到那批“货”的,除了眼前这个盘踞多年的地头蛇老疤,还能有谁?难道真如他所言,那东西被哪个不长眼的路人捡了漏?这他妈也太荒谬了!
想到东南亚那位黄老板阴沉的脸和几乎能冻死人的语气,张腾飞就觉得一阵头疼。
那黄老板也是够蠢的,居然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几个靠“走线”偷渡、朝不保夕的亡命徒押运!更蠢的是,那几个蠢货半路见财起意,竟然敢黑吃黑,打劫那群背景深厚的贵族学校学生!结果呢?还不是被闻风而动的警察一锅端了,连人带货全栽了进去!
张腾飞越想越气,猛地吸了一大口烟,辛辣的烟雾直冲肺腑,却压不下心头的邪火。他放下烟,微微抬起了左手,两根手指并拢,朝旁边侍立的中年人竖了起来。
那中年人反应极快,三步并作两步就跨到折叠桌前。
他动作麻利地拿起桌上那包金灿灿的“九五至尊”,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恭敬地递到张腾飞竖起的指间。
接着,他又迅速拿起一盒复古的长梗火柴,“嚓”的一声划燃,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他双手拢着火苗,微微躬身,凑近张腾飞,为他点上了烟。
张腾飞深吸一口,醇厚的烟草味暂时驱散了心头的烦躁。他缓缓吐出烟圈,看着那灰白色的烟雾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袅袅散开,眼神却依旧冰冷地盯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老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