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暖风裹挟着槐花的甜香掠过青石板路。
此处正是大燕的商贸名城——逍遥城!
逍遥城宛如一颗镶嵌在大燕心脏的明珠,虽无那些古老城市的的厚重底蕴,却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在岁月的沉淀中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璀璨光芒。
这座城,北通大漠草原,南达江南水乡,东连旁边的大梁,西接燕京的商路。
四方商道如蛛网般在此交汇,往来的驼队、马帮、商船川流不息。
近几十年来,南来北往的商客、行脚僧、江湖侠客,都要途经此地。
久而久之,这里便从一座普通的驿站小城,蜕变成了繁华的城市。
四十年前,先帝巡视江南时途经此地。
彼时的小城虽初具规模,却还没有名字。
先帝站在城口的城门上,俯瞰着街巷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马,见人人面带笑意,往来自在,不禁龙颜大悦,提笔写下逍遥城三个大字。
从此,这座城便有了名字,也有了一段佳话。
而逍遥王的故事,更是为这座城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作为先帝最疼爱的幼子,慕容逸自幼便聪慧过人。
五岁能诵诗书,八岁善骑射,十二岁随驾北狩,一箭双雕震慑草原各部。
成年之后,在先帝为皇子们分封属地时,慕容逸既没有选择已经成型便于管理的大城,也没有挑选战略要地,而是恳请先帝将逍遥城赐封于他。
儿臣别无他求,唯愿得一方水土,看尽人间百态,逍遥自在便好。
慕容逸的这番话,令先帝大为感动,不仅赐封他为逍遥王,更特许他不入朝堂,不掌军权,只理民生。
这份殊恩,在大燕四百年的历史中,都可谓独树一帜。
此刻,正值巳时,逍遥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街道宽达十丈,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映照着往来行人的身影。
街道两旁,各色商铺鳞次栉比,酒旗招展,招牌林立。
西侧的绸缎庄前,身着华服的贵妇人正在挑选新到的云锦。
五彩斑斓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绣娘手中的银针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便绽放在绢布之上。
东侧的茶楼里,说书人正讲着江湖侠客的故事,惊堂木一拍,满堂喝彩声此起彼伏。
茶香、点心香与说书人的抑扬顿挫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再往前走,便是集市。
这里是商人的聚集地,空气中弥漫着香料、葡萄美酒和烤羊肉的混合香气。
特意跨越国境而来的大梁商人正在展示精美的琉璃器皿,那些晶莹剔透的花瓶、酒盏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隔壁的皮货铺里,几张斑斓的虎皮挂在显眼处,伙计正热情地向一位身着铠甲的防卫军介绍新到的牛皮护腕。
最热闹的当属集市的小吃一条街。
各种美食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金黄酥脆的胡饼、香甜软糯的桂花糕,还有现熬的杏仁茶,每一样都让人食指大动。
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刚出炉的火烧,热乎着呢!
冰镇酸梅汤,消暑解渴嘞!
集市的边缘则是牲畜交易的场所。
膘肥体壮的塞北骏马打着响鼻,马夫们正在仔细地给它们梳理鬃毛;
温顺的耕牛拉着装满粮食的木车,哞哞的叫声回荡在空气中;
角落里,来自塞外的骆驼队正在卸运货物,驼铃声清脆悦耳。
城中心的逍遥王府,朱红的大门上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悬着一块匾额,上书逍遥王府四个大字,笔力苍劲却又透着几分随意。
门前的石狮子憨态可掬,全无其他王府门前石狮的威严。
侍卫们身着轻便的铠甲,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不时与过往的百姓打着招呼。
此刻,逍遥王慕容逸正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头戴竹编斗笠,混迹在人群中。
他最爱做的事,便是卸下王爷的身份,像普通百姓一样穿梭在大街小巷,听最真实的市井之声,品最地道的人间烟火。
看着街边追逐嬉戏的孩童、讨价还价的商贩、谈笑风生的行人,慕容逸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这座城,因他的到来而愈加繁华;而他,也因这座城,得偿所愿,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生活。
在这里,没有朝堂的勾心斗角,没有宫廷的繁文缛节,有的只是最真实的生活,最质朴的笑容,和最温暖的人间烟火。
夕阳西下,逍遥城渐渐被暮色笼罩。
街道两旁的灯笼次第亮起,点点灯火如繁星坠落人间。
夜市的喧嚣声又响了起来。
慕容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回王府的路上。
此刻,他的心情异常复杂。
每一步落下,都似带着千斤重负,他的目光空洞而迷茫,不知这般如履薄冰的生活究竟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只要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兄一天未对他出手,他便只能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时刻提心吊胆,在这暗流涌动的权力漩涡边缘苦苦挣扎。
慕容逸轻轻叹了口气。
遥想当年,他年少气盛,锋芒毕露,才情与智谋在都出类拔萃,最得先皇的宠爱与青睐。
然而,天资聪颖如他,又怎会察觉不到太子眼中日益浓烈的忌惮之色?
那目光,犹如暗藏在黑暗中的利刃,寒光闪烁,时刻都有可能刺来。
本就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的慕容逸,权衡利弊之下,毅然向先皇请求,获封了逍遥城这一弹丸小城,成了逍遥王。
他满心期许,以为这般退让之举,能消弭太子心中的疑虑,让自己远离那血雨腥风的皇位之争,寻得一方安宁天地。
可命运却似无情的捉弄者,人生的轨迹并未如他所愿那般顺遂。
他千防万防,机关算尽,好不容易熬过了皇兄登基的艰难时刻,本以为能高枕无忧,却没料到,新的风暴已然在暗中悄然酝酿。
如今,新太子 —— 自己的亲侄儿即将登基,那死亡的危机笼罩在了他的头顶。
慕容逸想到此处,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满心的愤懑与不甘难以言表。
在大燕的广袤疆土上,让各地封王彻底放弃培养私军,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谓私军,本质上不过是各位王爷的护卫队罢了,从大燕的法理章程来看,这并无不妥之处,合乎情理。
只是,有些王爷野心勃勃,麾下私军规模过于庞大,自然引得皇帝心生忌惮。
可像慕容逸这般,胸无大志,只盼能守好自己的封地,护一方百姓安宁的王爷,又何其无辜。
他们保留私军,不过是为了在这武道至上的世道中,为自己与封地寻得一丝安全保障,未曾想,竟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慕容逸通过秘密情报网得知,已有数位手足兄弟,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皇兄的手中。
更令人发指的是,那些死因竟是见不得光的暗杀手段。
堂堂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却全然不顾手足亲情,使出这般下三滥的伎俩对付自己的亲兄弟,怎能不让人痛心疾首、寒彻心扉?
慕容逸一边想着,一边在踽踽独行,不知不觉间,已然来到了王府的门口。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王府上方高悬的 “逍遥王府” 四个大字。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刹那间,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凶光,恰似暗夜中燃烧的火焰。
他微微俯身,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皇兄,即便你贵为天子,权势滔天,但若想轻易吞并我逍遥王府,我定要拼尽全力,让你付出惨痛代价,崩掉你两颗牙!”
说罢,他挺直腰杆,大步跨过王府的门槛,身影隐没在了王府那厚重的朱门之后 。